第四十七章 航道尽头

    刘黎最终没有阻止季绿萝的行为。
    她拿出了许多剑型梦造物，在甲板上摆出了一个法阵，正在施展术法，星光点点汇聚。
    她凝出剑刃，毫不迟疑在手腕上一割，鲜血喷涌了出来，这一幕看得刘黎眼皮一跳，差点忍不住阻止。
    鲜血在星光凝成的法阵中逐渐聚集成一个人影，刘黎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剪影。
    季绿萝的伤口迅速愈合，只剩下了一道伤疤。
    “我在此对战刃与双子起誓，我将誓杀刘黎。”季绿萝低声说，仪式完成了。
    一道虚无缥缈却有真实存在的联系在两人之间形成。
    刘黎一直旁观着这一切。
    刘黎有很多理由，他和季绿萝现在都处在危险中，任何提升实力的办法都该尝试，别说是宿敌之法了，就算是双修之法……好吧，那样似乎更好？
    按季绿萝的话说，教团早就为她准备了施展宿敌之法的材料，还为她挑选了目标，就是刘黎，她有绝对成功的把握。
    在法术完成的瞬间，那些价格昂贵的灵材全部燃烧殆尽，刘黎体内又凝聚出了一个秘力之源，双子的秘力之源。
    而同时，刘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杀死季绿萝！
    她是自己最大的威胁，是命中注定的敌人！
    只要杀死她，战刃立刻会给予大量奖励，帮助刘黎完成性命平衡，跨入第三大境，张域什么的再也不会是威胁，连通往第四大境的路都将是坦途！
    季绿萝扑到了刘黎的怀里。
    两人身体间只隔着单薄的衣物，这样那样的地方互相触碰着，感受对方的体温，脉搏，耳畔是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也仿佛在共振。
    刘黎感觉极为奇怪。
    一方面，他体内的战刃秘力之源释放着杀意，让刘黎有将季绿萝撕碎杀死的冲动，他眼前突兀闪过以前的记忆，那是季绿萝的度化玉雕在与他拥抱时，用念刃刺穿他的画面。
    刘黎的直觉让他想杀了季绿萝，越快越好，不要让季绿萝出手。
    直觉仿佛在呐喊：她在伪装，她在欺骗我，她只是想找机会杀死我！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怀里的女孩惹人怜爱，她好可怜啊，被至亲抛弃，从童年开始什么关爱都没有收到过，她唯一能感到爱感到安全的地方在她的梦里。
    现在，她终于有了依靠，自己一定要保护她，一定会保护好她，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
    两人在长久拥抱后，缓缓地分开。
    “刘黎。”季绿萝说：“我会打破我的命运，实现我的愿望，我会毁灭所有的邪灵，消灭群星。”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若我力有不逮，没有走到尽头，请你不要犹豫，踏在我的肩膀上向前吧，我永远不会怪你。”
    刘黎想说什么，却看到了她那坚定的眼神没说出口，这一刻刘黎隐约感到，那个曾经的湘楚大省第一天才回来了。
    刘黎这一刻想到了很多东西，他想起了自己的梦境里，心猿被恶兆秘力压着跪下，他大喊观棋道人就是沙漏先生，他想到了那如影随形，“巧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无名书屋，想到了来历不明，非常可疑的《蜕一经》，还有育种人的眷顾。
    “我们都会超越我们自己的命运。”刘黎轻声道。
    海洋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陆地。
    “是新的岛屿？还是千里路的尽头？”季绿萝撑着栏杆，朝远处看去。
    “是陆地！是神州吗？”季绿萝惊喜道。
    “等等，我看了到你。”刘黎说：“还有我，看，在哪儿？”
    季绿萝也看到了。
    在海边，一处长椅上，系着麻花辫，穿着简单搭配衣服的季绿萝和刘黎并肩坐着，刘黎手里正拿着一个拨浪鼓，在季绿萝面前摇晃着。
    “我早就不喜欢这个了。”季绿萝板着脸说。
    “明明小时候你最喜欢玩。”刘黎说：“我的拨浪鼓姑娘。”
    “咱们都一起毕业了。”季绿萝嘟着脸说：“早就不是小时候了好吧，小时候你还跑工地上玩沙子呢。”
    两人吵吵闹闹的。
    战刃号上，刘黎小声问：“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这些岛屿会复刻你的过去吗？”
    “每个岛屿都不同，挑战也不同。”季绿萝说：“也许这个岛屿是揭示了我过去的另一种可能性，倘若我没有被父母抛弃，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
    刘黎道：“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度过这座岛屿的考验。”
    “不，不必了。”季绿萝咬着牙道：“如果事事都要你帮，修炼路我根本走不了多远，先前说的也都是空话罢了。”
    “刘黎你走吧，莪的梦境，就由我自己来攻破。”
    刘黎道：“等等，完成岛屿挑战的条件是什么，上个岛屿里，你杀光了所有人……”
    “刘黎。”季绿萝打断了他的话，她手中凝出了一把念刃，她笑着，紧闭的眼角却不住流着泪水：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打破我的命运。我不会再被虚假美好的梦束缚住手脚。”
    “刘黎，别看了，我不想你看，你回去吧。”
    刘黎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说话，只揽过季绿萝，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泪水是咸味的。
    吻别后，刘黎消失在了这处梦境。
    季绿萝看着他消失的位置，确认他真的离开，才从战刃号上一跃而起。
    如一道雷霆般，她落到了前方的岛屿。
    ……
    刘黎回到了梦中猴林。
    他此时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第一次有了相互承认的爱人，和爱人拥抱，接吻，立下誓言，一切都很好，可他的心绪却如同厨房里所有的调味料混在一起一样，五味杂陈。
    这些心绪都没有表露出来，刘黎一直维持着养生诀心法，很好控制了内心的情绪。
    “我第一次做出了如此违背直觉的事。”刘黎想。
    刘黎的直觉告诉他，季绿萝在伪装，在骗他，现在没背刺他只是因为她实力不够，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称之为“爱”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利用和算计。
    她是庆忌教团的圣女，她从小就处在非人的地狱中，她属于普通人的美好的感情早就流干了，在她的世界观里，万物之间只有争斗。
    “但她说了，她要打败她的命运，我相信她。”刘黎自言自语，他在对自己的直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