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一人守一城

    大雨中，李牛就那样背着昏迷的少年一步步朝西城外走去，一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有暗中埋怨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冲他竖起大拇指的，总之对于李牛因为救人引来西辽大军围城这件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但对于他承诺要独自应对辽军扛下所有的因果，却少有人在心中不对这个胖子暗自佩服的。
    李牛觉得那名伸长脖子让他砍的古稀老人说得很有道理，他救人虽然没错，但结果却是引来了西辽大军要以屠城作为报复。
    你李牛是大侠，是刀客，你可以自保，大不了带上你娘远走高飞，但城中的两三万百姓呢？他们都是普通人，而且都拖家带口，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何况现在边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想走也走不了，那大家的最后结局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大家都是善良百姓，将你李牛和这个少年交出去的确是于心不忍，但是没办法呀，两三万人的性命在这里摆着，不能因为你李牛逞一时的英雄，就让满城为你陪葬吧，你李牛若真是英雄，那你就去将那两万辽兵打退，否则就只能牺牲你自己和这少年的性命，来换满城百姓的活路。
    老人的话顿时让李牛觉得心中有愧，这场祸事的确是因他而起，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要保这一城百姓平安。
    引颈就戮的事他是肯定不会做的，既然如此，那就守城吧，哪怕只有他一人而已，也要守住边城。
    一人守一城！
    城中一座很是雅致的四进院落之中，一名身着纱裙，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双手捧着一只灰黑相间的鸽子来到了庭院中间，她再次检查了一下鸽腿上绑着的那张绢布，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双臂一展，将它抛向了空中，那只鸽子展开双翼，迅速升往高空，然后朝着东边急掠而去，瞬间消失在了女子的视线之中。
    大当家尹檀姑娘这段时间为了寻找吕王爷的下落四处奔波，所以位于小城中的春香院总号，暂时由她小桃红负责。
    就在今日，她亲眼见到了那名引来西辽大军围城的少年，还有他身上的一把柴斧和一柄短刀，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少年就是前段时间杀得西辽军中闻风丧胆的铁头王灿。
    辽军突如其来的围城，让她也感到很是棘手，死虽然可怕，但从她成为春娘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将消息传递出去。
    春香院是小姐的心血，边城总号这里收录了所有分号春娘的关系脉络，还是各地消息汇总的关键所在，若是有所闪失，至少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春香院所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将陷入瘫痪，这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再者，那名叫王灿的少年乃是无名道长的弟子，也深得王爷器重，必须要救，可时间太紧了，半日工夫，即便飞鸽传书，可谡州那边来得及吗？
    小桃红眉头深锁，忧心忡忡。
    大雨依旧未停，小城矮小而破旧的城门已经出现在李牛前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胖子今日显得格外的深沉，毕竟他今日扛着的是身后两万多小城百姓的性命。
    他抹去脸上雨水，看了一眼路旁的一大块青石，缓缓放下背后的少年，抽出皮鞘中的那口破刀，来到青石旁，就着雨水开始一下一下的磨起刀来。
    已经很久没有磨刀了，乌黑的刀身之上已是斑斑锈迹，刀刃还有两处缺口，他爹李文曾告诉过他，这刀上的两处缺口从老祖宗传下来是就一直都有，至于是被什么兵器所伤，老祖并未提及，那已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刀刃与青石摩擦，居然溅出了一串串火花，可奇怪的是，即便磨得如此用力，那刀身仍是乌黑无光，连那点点锈迹都没有磨去一丝。
    李牛看着那块已经快要磨成两半的青石，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语道：“老伙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你磨亮。”
    此刀名“镇岳”。
    归刀入鞘，李牛正欲继续前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胖子，慢点，等等我们。”
    李牛转头看去，大雨中，吕飞和春燕连襟而来，正冲着他招手。
    李牛心中一暖，但嘴里却埋怨道：“不是让你们照顾我娘吗，跑来干嘛？”
    吕飞说道：“放心，你娘有刘大爷和那两个老头儿照顾不会有事的，我们就是不放心你，过来瞧瞧。”
    李牛无奈摇头道：“瞧什么？瞧我怎么被人揍？外面可是上万大军呀，这次多半歇菜了。”
    春燕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吹你怎么怎么厉害嘛，这么牛的刀客怎么也有怕的时候吗？”
    李牛哭丧着脸委屈道：“燕儿，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呀，总不能一直守活寡吧？”他狠狠地看了吕飞一眼：“算了便宜你小子了，记得帮我好好照顾燕儿，还有，我没过头七不许乱来。”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春燕罕见没有对他出手。
    吕飞哭笑不得。
    “你们就再城墙上看看就好了，不要出城，人太多了我怕照顾不过来。”李牛对二人叮嘱道。
    吕飞笑道：“放心，我又不傻，就是想看看我们李大侠的风采。”
    春燕彪悍地说道：“老娘不用你照顾。”
    来到城门，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前方黑压压的西辽大军了，李牛转头说道：“好了，就这里吧，你们不要再前行了。”
    吕飞拍了拍李牛的肩膀，眼神鼓励。
    春燕也难得地温柔说道：“自己小心，活着回来。”
    李牛大笑：“哈哈哈，我是谁？这个刀客真的牛，死不了，还要回来娶你做老婆呢！”
    “……”春燕无语。
    背上仍是昏迷不醒的少年，李牛大步向前。
    来到距前方大军不到五十丈的距离，李牛放下背上少年，对他说道：“小兄弟，今日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不会丢下你不管，若是我扛不住了，你也别怨我，尽力了。”
    说完，李牛抽刀出鞘，在身前的地面上轻轻一划，一条清晰可见的刀痕出现在了他身前三尺之处。
    李牛提刀在手，豪气干云，大声吼道：“过此线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