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了二十多年老师，只有他教育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教育他的份儿，还是第一次被人儿家长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瞪了一眼季维。　　季维迅速低下头，一副“我没看见与我无关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季爸爸牙痒痒：…………这小兔崽子　　“季老师，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那名家长自觉失言，敏锐洞察到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其他几名家长对视一眼，也争先恐后地告辞。　　咔哒一声——　　门关上了。　　屋里就剩了季爸爸、季维和陆慎行三个人。　　季爸爸气不打一处来：“小兔崽子，你还记得跟我保证过什么？我要没收你的海报，你哭得泪汪汪地和我说爸爸我再也不追星了，怎么还把人家追到家里来了？还这么会挑时候。”　　季维：……重点是最后一句吧　　陆慎行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季维身前，把手上提的礼品盒递过去：“来得唐突，听说季伯父爱茶，准备了份小礼物。”　　季爸爸这才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不好再教训季维。　　季爸爸努力笑了笑。　　但实在……和颜悦色不起来。　　一看到陆慎行这张过分好看的脸，他就想到他儿子躲被窝里看陆慎行的电影、上课时偷偷画陆慎行的头像以及差点立志考电影学院的事儿……　　季爸爸摆了摆手，没接：“陆先生，我当老师的，从不收礼，季维没跟你说吗？”　　“那太可惜了。”　　陆慎行敛了敛眸，轻描淡写地说道：“今年刚产的御前八棵。”　　季爸爸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御前八棵？”　　御前八棵是龙井中的一种，西湖龙井太常听见了，可这御前八棵每年的产量才二两，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估量，像他们这种茶友只能在论坛里看看照片。　　而在陆慎行口中，竟然成了小礼物……　　这对季爸爸的冲击有点大。　　季爸爸忍痛拒绝：“不能收不能收，太贵重了。”　　陆慎行摇了摇头：“自家茶园产的，家里也没人喝，不如送给季伯父这样的爱茶之人。”　　季爸爸这才喜滋滋地收下：“陆先生，你真是太客气了，我跟你说这茶啊就像小孩子，不同的茶有不同的脾性，像龙井……”　　季维：…………爸你真是太真实了　　季爸爸一聊到茶就收不住，季维挺担心陆慎行不耐烦的，可陆慎行一直认真听着，眼神专注，偶尔会温声提出自己的看法。　　陆慎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谈话结束的时候，季爸爸已经亲切地称呼他为“小陆”了，叫得那叫一个热情，轮到他了就冷冷淡淡地一句“季维”。　　还带他爱豆去参观自己的宝贝茶室。　　季维心情有点复杂。　　这个待遇连他都没有享受过。　　他真的不是充话费送的吗！　　“小陆啊，你看看我们家有什么看得上的东西，都拿去。”季爸爸给陆慎行展示了他几十年来的珍藏。　　陆慎行的目光从左往右，依次打量着架子上的茶叶罐，忽然问：“什么都可以吗？”　　“那当然，你看中什么都可以拿去。”季爸爸笑着说道。　　陆慎行的视线慢慢移动，从架子缓缓落在了季维身上，然后停住不动。　　意识到男人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季维头轻轻地偏到一边。　　可男人的目光却丝毫没有移动半分。　　甚至……　　仿佛越来越热切。　　季维咽了咽喉咙，忽然有种没来由的紧张，像是大庭广众干坏事被抓住前的慌张感。　　幸好陆慎行收回了目光，挑了一款价位中等的茶，不至于太贵让季爸爸心疼，也不至于太便宜显得太刻意。　　快到中午的时候，季爸爸一定要挽留陆慎行吃午饭，提着菜篮去超市采购。　　季维关上门，摸了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记得您昨天说有事是吧，您别管我爸了，忙您的事去吧。”　　陆慎行垂眸说道：“已经没事了。”　　那太好了。　　可以和爱豆多待一会儿了。　　季维：“我去给您倒杯水。”　　他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陆慎行进门这么久，都还没喝上一杯水。　　他去厨房饮水机接水的功夫，回到客厅时发现陆慎行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疲惫极了。　　陆慎行的眉眼放松下来时，眼尾微微下垂，没那么锋利，反而多了几分平时难得一见的少年感。　　季维怔了怔，他第一次感受到。　　他爱豆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血有肉。　　他也会累。　　*　　季维去卧室抱了一床薄毯小心翼翼地陆慎行盖上，然后便守在陆慎行旁边看专业书，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但……属于看两眼就要偷瞄陆慎行一眼的那种。　　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　　时间慢慢过去。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瞥了一旁熟睡的陆慎行，赶紧关了声音。　　——是陈言发来的短信。　　【陈言】季维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季维】是你又交了新女朋友这件事吗？我没忘，是长发那个　　【陈言】……是陆慎行的签名啊签名！　　签名啊……　　季维想起来了，上节目前好像是说过要给室友们带签名，没想到给忘了。　　“我睡了多久？”　　突然，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声音仍残留着一丝困意。　　季维赶紧看了一眼时间：“才一个多小时，再多睡会儿吧？”　　“不了。”　　陆慎行揉了揉眉心。　　睡得不太好的样子。　　季维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亮，犹豫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又合上，最后鼓起勇气开口：“那能不能要个签名啊？”　　——三个签名。　　他的话还没说完。　　男人的脸庞忽然向他靠近，季维下意识往后仰，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手撑在他肩膀两侧，单膝跪在沙发上，慢慢俯身，把他困在怀里，两人的距离极近，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声。　　季维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签在这儿好不好？”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语气带着诱哄。　　季维下意识说了声好。　　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男人夺过他手里的笔，另一只手轻松捏住他的手腕，然后在他的手腕内侧，开始一笔一画地写字。　　笔尖触到细腻的皮肤上，无比冰凉，季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想要缩回手，却被陆慎行牢牢地制住，脱离不开束缚。　　而男人依然慢条斯理地写着“陆慎行”三个字。　　显得怪色|情的。第12章 　　最后一笔落下，陆慎行才放开他。　　季维抬起手腕，陆慎行的字体狷狂大气，黑色的墨迹像是刻在了他白皙的皮肤上一般，好看是好看，可就是……　　他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签到手上呢？”　　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翻开的《古典油画赏鉴》，偏头注视着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循循善诱道：“总不能签课本上吧？”　　季维正准备点头，忽然清醒过来，他大步走到书房，从书房里拿出三张卡纸，递到陆慎行面前，诚恳道：“可以签纸上。”　　陆慎行的俊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无措，不过他敛了敛黑漆漆的眸，平静地回答：“刚睡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