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性(六)

    宋词打电话问了春觞市联，对方说那一家人除了大儿子，其余二人都是喝药自杀死的。
    但其丈夫房华始终不认可该案情结果，多次向警方解释臧琴不会有自杀的念头，一定有人故意伪造自杀！
    警方也紧跟着调查臧琴的社会人际关系，并没有可疑人员。而且通过臧琴和她两个孩子最近的人际接触，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臧琴和最小的儿子身上无外伤，唯一的致死原因就是口含的毒药，身上也并无雾元残留的痕迹，此案便仍旧维持原状。
    房华于昨夜卧轨而死，在离铁轨不久的石子路上还有他离家时带的一包行李，黑色的大手提包上面还夹着一封遗书。
    说是遗书，其实就是一张单位发的带有横线的白纸，纸上用血写了几个笔锋有力的大字——
    【害我妻儿老小者，天诛地灭！！！】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存在的话，此时的房华应该已沦为厉鬼了吧……
    宋词挂断了电话，坐在病床上哀思。
    关于那个家伙的事，或许喻宁有眉头呢？！
    而且那家伙还和自己的身世有关，但自己始终处于被动局面，敌在暗我在明，宋词想着是时候该出去主动找他见一面了...
    “小黑雾，我想出去走走，来扶我一下。”
    在医院住了一周，宋词勉强能从床上起来，坐着轮椅出去走走。
    但这个逞强的男人总喜欢什么事都亲身而为，以往都是两个男护士给他抬上轮椅的，这一次，他想自己坐上去。
    小黑雾特别麻溜的过去把折叠轮椅展开，掀开宋词身上的被褥，将一条薄薄的毯子叠起来搭在他腿上。
    “没事，我不用这东西。”
    宋词还想着能凭自己的力量下床，但他看起来是严重高估了自己，浑身的刺痛让他行动受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暗暗的和自己较劲。
    小黑雾双手叉腰就这么看着他，没人比他更了解宋词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周前都差点没命了，刚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一条命来，短时间内哪能恢复到以往的状态...
    住进重危病房了，这件事就急不来...
    “你瞧瞧，逞强的后果就得卡在这里是不是？”
    小黑雾清澈的眼睛盯着浑身无法动弹的宋词，他只好偏过头去不敢对上小黑雾的眼神，撑在床沿那苍白的双手都爬满了青筋。
    两人就这么对峙半晌后，宋词不得不小声喊出了多多。
    然后宋词就被多多背着轻轻放在轮椅上，小黑雾重新替他整理好床铺，并把腿上搭着的小毯子捋平，确保能罩住他的双腿。
    宋词突然鼻子一酸，感觉自己养了个儿子……
    说不定以后真的生了个儿子，长大后等自己老了生了病卧床在医院，也不一定能这么周到孝心...
    “小黑雾，你怎么突然懂事了这么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黑雾的身形一滞，眼皮忽的快速眨动，而后又恢复刚才的状态，拨开轮椅下方的阻塞，推着宋词出去。
    “没什么，只是某天突然想起来曾经的记忆，便觉得更喜欢阿莲、更要珍惜阿莲了……”
    小黑雾的语气很轻柔平淡，一改他往日作风。
    他在那天的事情过后的确是想起来什么，但记忆模模糊糊的，只是知道些重复的碎片。
    而且他自己也不确定那份记忆是不是属于自己，这么多年来深渊的诞生吞噬了成千上万人的记忆，或许这一份也只是那群人中某个意念强大之人记忆的偶现呢...
    他需要调查这份记忆的来源，更需要将其完整复原，窥见当年真相。
    只是每当他想复原这份记忆时，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止他。
    这股力量和深渊的雾元轨迹不谋而合。
    但是他不能怀疑自己，更不能否定自己，所以这件事的查究，终究还是暂且停滞了。
    “是嘛？是不是那份记忆告诉你，我俩是亲人呀？”
    宋词的一句话让小黑雾突然瞳孔一震，那段记忆重又浮现在他眼前，里面的人物和故事真实却又飘渺...
    “你说你是做我弟弟还是更愿意做我儿子啊小黑雾～？”
    宋词眯起眼睛朝发呆的小黑雾那张精致的脸怼得很近，这种漂亮的造物和宋词第一次见到陈安修时那种感觉有种莫名的相似。
    只是眼前这张脸更为精致漂亮，而且总觉得很熟悉，但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应该是从未见过的，不然肯定忘不掉。
    跟个瓷娃娃似的，看着都有些不太真实，就像是一整个工作团队花了数月建模出来的，太不真实了...
    就这样看着他小巧的脸，小黑雾蓝色的大眼睛转动起来，宋词都觉得好神奇，好像那种买的精致玩具活起来一样。
    捏捏他的脸，就是远不如小怪兽形态时肉嘟嘟的软，也没那时候可爱活泼，但是他的傲娇还在嘛。
    “谁要给你占便宜，做哪个都不好！为什么我不能做你的哥哥或父亲呢？”
    我不和你建立任何世俗的关系，我只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就行。
    小黑雾推着轮椅往外走，向护士站的人交代过后，负责的护士不放心，但两人演了出戏，宋词非得要小黑雾推他出去散心，护士没办法，只好在走廊的阳台时刻往下盯着看。
    “哈哈，你比我年纪小，当然我得做你的长辈呀！”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比你年纪小呢？”
    小黑雾露出神秘且得意的笑容，这下宋词真的要怀疑自己了。
    知道他比自己小是因为当时两人争斗时因为短暂的共情而产生的的记忆，他能看见深渊是在他六岁时从他体内诞生的。
    但是深渊怎么来的，为什么会从他体内诞生，这些事宋词都还不知道，也很少去探究。
    宋词彻底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瞧见那些在冬日里枯死的树林里又长出新的小树苗，宋词才小心的抬起头看向小黑雾:“那你今年多大了呀？”
    小黑雾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种空洞和苦恼，这一切漂亮的风景都不曾在他眼里停留哪怕一刻:“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像不止现在的年岁...”
    宋词抠着手指有很多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深渊的事太过于神秘，而且难以触碰:“小黑雾，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我想给你换个特别的称呼。”
    “特别的...称呼？”小黑雾若有所思的歪着头放缓了步伐，可是对于人类的这些称呼他都不在乎，只要宋词心里有他就行。
    突然想起来什么，小黑雾去内境里疯狂寻找着小怯懦，渊玖说这孩子那天说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悯儿……”
    对，就是这个名字！好熟悉的称谓！
    小黑雾在黑色的汪洋里回头看，只有个子小小的怯懦漂浮在上面快要被这汪洋淹没。
    “娘亲！娘亲不要丢下悯儿！！呜哇哇——”
    小怯懦拼命挣扎着，但风浪却愈来愈大，黑色的线条从他嘴里呛进去，连绵不断的浪头一个接一个，要把他给彻底吞噬。
    小黑雾赶紧蹚着死气沉沉的黑水奔过去，将小怯懦从中捞起抱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把那些线条吐出来。
    “悯儿，我叫悯儿是吗？！”
    小黑雾几近固执的质问着小怯懦，那小家伙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脱身，眼睛都还翻着白眼差点昏死过去。
    渊壹、渊肆、渊捌和渊玖从泥潭里逐渐化出身形，都在用饿狼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小黑雾怀里的怯懦，怯懦吓得回过神来立马抱住小黑雾像只惊弓之鸟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