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殇宴·谢谢(十七)

    有什么东西忽的从楼梯口翻涌显现，忽暗忽明的引起了宋词的注意力。
    “是楼上的东西下来了吗？”
    宋词缓步走向楼梯口，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照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不清楚，但楼上的东西跑出去的话，可能会危及更多人，我们需要抓紧了。”
    “好。”
    剩下的人没有时间再听他们的遗言，灵移可以读取并记录别人的想法，由瞳来记录，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基本上所有人都将“留全尸”的机会让出去，最终这件事还得是宋词自己来做决定。
    在思虑一番过后，宋词决定按照瞳一开始的想法来，先解救妇女和儿童，外层包裹着的大人的肢体，将会被肢解开来。
    宋词细心的给林榭戴上了耳机，还给她蒙上了眼睛。
    “待会这首歌放完后，你就可以和哥哥见面了哦，榭儿期待吗？”
    “嗯嗯！谢谢警察哥哥！”
    骗人的滋味真不好受，那种带着愧疚的负罪感，让宋词几番恶心想吐。
    却又不得不在面对孩童时抱以最真诚的笑容，因为自己是他们当下最信任的人，是给予他们希望的人。
    很快，瞳的雾元便将这个大家伙肢解开来，也就几秒钟的事，众人都来不及感受痛苦，全都轰然倒在地上或趴着或跪坐着。
    还有一些极其离谱的姿势，因为肢体的残缺，只能保持那种怪异的动作，甚至他们自己都感受不到。
    等到痛感传来的时候，一阵接一阵的吼叫声又开始此起彼伏了。
    只是这一次，这种刺耳的声音只持续了半分钟就戛然而止，然后宋词看到的就是满地的残破和血河。
    “我在做什么，到底在做一些什么样的决定呢...是我在杀人吧……”
    因为无法承担这种震撼的血腥场面传来的冲击感，巨大的痛苦一齐涌上宋词心头。他只觉得头昏脑胀，有某根线在大脑里砰砰跳动着，交杂着某种愧疚感让他快要透不了气。
    果然是因为和料想的结果差距太大而导致的心理失衡吗，因为交谈的时候有说有笑的，还没意识到分离后那副惨状，所以只是昧着良心经由瞳进行分离，而自己则是背过身去...
    背过身去数落那些细小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一起，总之不会是一些愧疚的心理，对的，宋词只记得自己没有觉得愧疚，没有负罪感。
    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任由那种决定滋生，任由明知道行为很暴戾残忍的瞳去做这种事，任由这一切的一切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发生了……
    他在做些什么呢，宋词在做些什么呢？
    宋词不知道，现在只是蹲在一边无助的抱腿痛哭。哭什么呢？
    哭自己的没用吗？哭虽作为在场人士，却只是借由他人之手理所应当的杀人、而自己只是撇个一干二净的旁观者吗？！
    吓人，真是吓人！
    宋词开始怀疑自己并且心神不稳了……
    “宋词...？”
    瞳跨过尸体过来，这才看见落寞的宋词。
    宋词没有理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内境里，深渊无法阻止成片的黑色汪洋涌向宋词蜷缩一团的意识体，有些东西就像是铁粉会被磁铁吸引一样，不会被任何主观意识所控制。
    “阿莲，你清醒一些好嘛？他们原本就活不久，是被派来杀人的机器。你阻止了他们，避免无辜的人沾染血腥不是吗？”
    深渊想抱住意识体，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会被不由自主的吸附过去，这样只会加深宋词的痛苦，他必须像远离白莲一样远离宋词，不能让宋词成为下一个白莲。
    血莲活了21天，每天，每时每刻都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现在的深渊力量比那时强大不知多少倍，对宋词施加的痛苦只会更深。
    虽然现在是意识入侵的大好时机，但深渊放弃了这个自私丑恶的念头，他不能通过伤害宋词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越和宋词相处，就越发觉得愧疚与不舍。
    这些宋词都懂，罪该万死的人是背后的操控者，但一见到那种场面，就止不住...喷涌而出的情感淹没了身心，他无法阻止自己在面对这种场景时置身事外。
    “他们会感谢你的，所以不必自责，你救了他们...”
    深渊疯狂的推开逐步逼近的黑色物质，他现在可后悔当初自私的破坏那道保护宋词的门槛，只要宋词精神出现不稳，这些东西就会趁虚而入。
    如果那时深渊侵蚀了宋词70%的意志，那么现在，宋词将会陷入更加困苦的境地，而且这种困苦无法挽回。
    宋词还是脸色暗淡没什么神识。
    ［瞳，你杵那里干啥呢，安慰他啊！］
    ［我？我能干什么？入侵的事你自己无法解决，我又能干啥］
    ［去把他们拼接起来摆放整齐找块布盖起来，尤其是那对兄妹，快去！］
    瞳第一次诚心听了深渊的话，不一会儿就把现场收拾干净，其余人拿了灰色的布盖起来。那对奄奄一息的兄妹现在正抱在一起互相对视，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哥哥，榭儿不疼啦！”
    那是因为有瞳给她缓解疼痛感，这孩子估摸也才十二三岁，倒是懂事坚强得很。
    虽然两人肢体完整，但很多骨头断裂和组织挫伤，又或者为了硬塞进去，抽出了几根硬骨头才把肢体掰折，那种疼痛常人难以想象。
    “因为我们遇到了善良的人，要感谢为生命添光的太阳啊……”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宋词，为什么黑暗总要吞噬太阳，是因为连黑暗都会被太阳耀眼的光芒吸引而靠近，是因为黑暗都嫉妒他的夺目，因为嫉妒而想吞噬太阳。
    要守护太阳啊，人间才有光明。
    两人红红的眼里盛着一汪清泉，哥哥用颤抖的手想为妹妹拂去眼角的泪珠，但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无法抬起手臂。
    正此时，右臂抖动的更加厉害，悬停在半空中，那是林道最后的挣扎，他与这背后的阴谋作斗争，难道到此结束，并以失败告终吗？
    不，有人抬起了他的手，是瞳。
    一个坚定的眼神对上林道的眼，那是来自瞳的鼓励。
    林道抚摸妹妹炙热的脸颊，心里仿佛也照进来一道光芒。
    “谢谢……”
    林道的声音略显沙哑，他快没力气说话了。
    “不用谢我，感谢他吧，他正为你们的事情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说着瞳的眼神瞥向了孤独的宋词，兄妹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后，最后是榭儿开了口。
    “警察哥哥！”
    她用了最后的力气，希望自己的声音能传进宋词的耳朵里。
    不，是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