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七日信(十四)

    ——她一直在那里等待着。
    大风卷着不规则形状的玻璃碎片，急促地吹入空旷房间内部。这里是图书馆的最后一层。天花板被掀开，已经没有阴影可以供于遮蔽。
    第七关开启后，向景戈再一次不见了。电话依旧打不通，原来本是他的位置上只留下了那个装着相机的挎包。
    那并不是真正的向景戈。森诗启和游轻怀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况且目前他们除了继续过关外别无他法。在最后一关应该能见到他吧——森诗启暗自祈祷着，既然他还没有出局，那就还有办法。
    “要走了？你们不管他了吗？”
    王行鸢指指还放在那里的包。游轻怀走了过去，把挎包背在自己身上。
    “还是先过关吧，通了关自然能见到他。”
    他已经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这几层的楼梯质感又恢复成了普通的水泥地。森诗启跟上游轻怀的背影，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安。
    她又一次在头脑里理了一遍任务的剧情。
    第一封信，是花翎以“笑容”来作为保护自己方式的起源。为了不被他人排挤和嘲笑，自己要先反过来露出笑容……
    “然后就是因为没有做好自我介绍而被嘲笑，还有……嗯。”
    前两关的内容并不难理解，花翎生活在只要稍微放松一点警惕就会被加害的环境，笑是她躲避灾难的唯一手段。
    后面的关卡……从第三关开始。森诗启推测，那是花翎因为长时间的安全感缺乏而产生的扭曲心态。这里是她的内心世界，所以一切都会经过她的精神夸大而显现出来——比如那个被锁在笼子内的少年，和三层被挖去眼球的尸体。
    “只能看着我……啊。”
    病态的嫉妒和占有欲。剔去这一切的表面现象，是否也说明着她已经缺爱到这种程度了呢？不过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会这么缺爱反倒是正常的了。森诗启想。
    接下来就是第五关。信件上说得很明确，这一关花翎的痛苦在于“无人在意”。换了新的环境后变成了透明人，哪怕她再怎么想吸引注意，换来的结局依旧是……
    “……有的时候，哗众取宠的背后也是悲哀呢。”
    森诗启也能在希陵市学到些陌生的东西。这些或许比自己过去十九年来体会到的更多、也更深——想到这里时，她甚至想要感谢希陵市的存在。
    脚步踏在楼梯的地面上，在思考间他们已经到达了最后的一层。
    地上六层，今天将是这次任务的终结。
    “但是这里……真的还能叫‘图书馆’吗？”
    进入六楼，几人却像是踏入了另一个时空般。整个环境是露天的状态，四周也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最前方是一排已经碎裂的落地玻璃窗。除了几位玩家，这里没有任何人在。
    “小景……他不在这里吗？小景？”
    森诗启着急起来，开始呼唤他的名字。
    “冷静点，boss还没有出现。”游轻怀缓慢地扫视周围，“先做好战斗准备。”
    “战斗？但是我们根本就……”
    根本就没有战力啊。自己这两人没有战斗的异能，而王行鸢一个人的战斗力不可能支撑boss战。到这时候，森诗启便又开始想念向景戈了。
    “……”
    手机上也没有刷新任务，他们似乎陷入了死局。
    “怎么办？我们现在完全没有目标啊。”森诗启咬了咬嘴唇。
    “……好了。他们在找你，你就不要再躲躲藏藏了。”
    王行鸢却是在此时开口。
    他站到了最前方，盯着碎掉的玻璃窗看。
    “王行鸢……？”
    森诗启的疑问还没落地，面前的空地上，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失败了。”
    那身影说话了，是一个微弱而纤细的女声。
    “……”
    王行鸢的表情凝重，“原来这种程度也无法救你啊。”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座图书馆，永远都不会消失。”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着悲凉。
    “这么说，这一次的结局判定，依旧是——‘失败’？”
    “是的。请回吧。”她转过身，走到了窗子边缘。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是花翎？森诗启不甘心就这样被退回第一关，况且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等等！你是花翎吧？我们已经通过了这么多关卡，为什么还是失败？”
    花翎瞥了一眼森诗启，“你与此无关，无需多言。”
    “但是……至少把我的朋友还给我们！应该就是你把他带走的吧？”
    森诗启比较迫切的是想要见到向景戈。
    “……他已经死了。”花翎淡淡道。
    “他没有！”
    游戏系统不会说谎，手机上向景戈的状态依旧是存活。花翎隐瞒他的行踪，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森诗启已经不想考虑太多了。
    “但他终究会被杀死的。不是被我，而是被‘他们’。”
    在说出这句话时，花翎的语气似乎变了一些。
    “……我看到了，你们想救我。但这还远远不够。接受自己的现状吧。”
    她重新面向窗外，“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吧。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但我也已经不需要被任何人拯救。”
    这是……任务失败的意思？但手机还是如同死机了一般，没有发过来任何信息。森诗启焦急起来。
    “可是我们……”
    “——”
    “你是说——我们救不了你吗！”
    “诶？！”
    这一层最里侧紧关着的铁门，却是在此刻晃动起来。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有个人影迈着大步从房间内冲出——
    “小景……！”
    森诗启认出了他。
    向景戈的全身上下已经遍布了伤痕，他握着沾血的长刀，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你……居然……”
    花翎的神色是不可置信的。
    而向景戈停在她面前，对她露出的神色是坚定的。
    “我说过的，死的不会是我们。你建立二层世界，也不是为了把我杀死在里面吧？”他咧开嘴角。
    “……够了……”
    “嗯？”
    向景戈抬头看了看天空，本是晴朗的天空却随着花翎的这句话而乌云密布。
    “你真的以为你是救世主吗！烦死了……我不需要你们虚伪的拯救！”
    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这里的天气似乎也能随着花翎的意愿而改变。
    “你明明体会过我的痛苦！但你为什么还不知道？”
    “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对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