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方阿姨趁势道：“那你抽点时间来看看你爸行吗？四年了，南舟，你都四年没回家了。阿姨也想你的。”　　叶南舟皱眉，情绪压在心口，像是一块大石。　　又是一阵沉默。　　方阿姨也不再强求，只道：“南舟，那你先忙，阿姨打扰你了。”　　叶南舟仰起头，望着屋顶，淡淡地问：“摔到哪里了？”　　方阿姨听见他主动问，便详细说了说情况，末了道：“本来他也不怎么去良友那个老厂房的，只是政府那块地要收回去，办的事情手续多，你爸爸就多跑了几趟，谁知道前两天就出事了。不过你也别担心，总归不是大事，修养一两个月，还是能走的。”　　叶南舟脑海中浮现良友老厂房的模样。　　他小时候跟母亲老去，上学后就没怎么去过，说起来那也是快三十年的工厂。　　叶南舟道：“嗯，那麻烦阿姨你多照顾他了。”　　方阿姨听了，也不敢问你到底回不回来，没敢把话说死，只道：“你记得抽空来。阿姨给你做卤味吃。”　　“嗯。”　　叶南舟按断手机后，搁在桌上，有些不适地转了转左腕上的手表。　　另一台手机上仍旧在放小藕的直播，声音被按到最小，但依旧能通过他绵软可爱的笑颜推测他此刻的心情。　　叶南舟心中一片空白，只定定地凝视小藕的笑脸。第19章 　　一小时直播结束后,小藕愉快地跟大家说了拜拜，迫不及待地说：“小藕要跟陆陆哥哥玩咯~”　　小眼神都已经飘出镜头，显然坐不住了。　　观众们一片哀嚎：　　“小藕你们玩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吗？麻麻想看嗷嗷”　　“对啊，拉长直播时间怎么样？”　　“没关系啦,让两个小家伙单独玩嘛，能在节目里交到好朋友很难得哎”　　“我先去给小藕和陆陆浇灌培育液~~~~陆陆要是直播就好了~~~~”　　关掉直播后,小可将观众的意思传达给陆陆：“陆陆，大家也很期待你直播,你有没有考虑回家直播试试啊？”　　陆陆看向小可,淡然摇头。　　“好吧。”小可笑着耸了下肩膀，“那让小藕带你玩。”　　小藕见小可哥哥似乎要整理东西出门的样子，歪着脑袋好奇问：“哥哥你去哪里呀？”　　小可拿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望着小藕澄澈单纯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抓了一把头发：“那个……我去看下小丁哥哥,小丁哥哥不是手受伤了？”　　“哦哦哦。”　　小藕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小可哥哥反应如此反常，他蹙蹙眉,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没告诉小藕么？　　趁着陈奶奶走来,小可抓起椅子上的双肩包就跑。　　陈奶奶意外：“现在出去啊？晚饭呢？”　　小可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你们先吃吧，我不一定。”　　一抬步，小可跃进了斜阳橙黄的余晖中。　　陈奶奶没当回事，笑着走近了问：“小藕，你有没有邀请陆陆留在我们家里吃饭啊？”　　“啊，是哦。”小藕这才想起来，他眉眼弯弯地看向陆陆,软软糯糯的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哥哥，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啊？”　　陆陆微微低眸，轻声说：“我爸爸今天要和我一起吃饭。”　　陆铭乾过几天要出国参加一个大型活动，这两日定下每晚都过去小别墅和儿子共进晚餐，昨天吃饭还特意提过一嘴。　　陈奶奶见状，心说，陆陆跟他爸爸怎么听上去有些奇怪？不是天天一起吃饭么？　　但小藕没意识到不对，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并没有因此而失落，只是热情地继续邀请：“过几天哥哥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啊哥哥？”　　“嗯。”陆陆翘了下嘴角，情绪瞬间被点亮。　　小藕拉住陆陆哥哥的手指头：“小藕带哥哥去看新开的紫色花花。”　　另一只手悄悄捏一个樱桃塞进嘴巴里，捂嘴笑得甜蜜，而后赶紧捏一个，递到陆陆嘴边，含含糊糊地说，“哥哥也吃。”　　陆陆呆愣了几秒，还没有小朋友会这么亲近地喂东西给他吃。　　主要是他吃的东西都是家里特别准备和处理过的。　　很少在外面会突然吃东西，刚才直播的时候，他也没碰水果和茶杯。　　但是现在……　　他在小麋鹿的笑眸中，捏住樱桃梗，塞进嘴里，咀嚼时微微低了低脑袋：“我们出去玩吧。”　　一枚夏日里微酸的甜蜜樱桃。　　“嗯呢！”小藕一蹦一跳地拉着陆陆往外走。　　陆陆被拉着往外跑时，不知道第几次幻想，要是小麋鹿真的是自己弟弟就好了，每天，不，每时每刻都可以待在一起。　　一起玩游戏，一起看电视，一起吃东西……　　他茫然中确信，小麋鹿可以带给他以前从未拥有的快乐，天真的、发自内心的、迷人的快乐。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阳光的灼热不再，夏风也比正午时分柔和许多。　　小藕带着陆陆在孤儿院里东跑跑西跑跑，在晒不到太阳的走廊尽头，他们并肩而坐在褪色的木长椅上。　　这是小藕很喜欢的一个小角落，坐着就可以欣赏绿意盎然的菜园子，一阵一阵地穿堂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沿着长长的走廊，从他的身后掠过。　　有时候，一阵风起，带着头发擦过耳际时，小耳朵痒痒的，小藕就会莫名很愉悦。　　小藕跟陆陆说昨天回家后的事情，说叶叔叔送给他的小麋鹿，还有今天去看望唐爷爷的事情，以至于公交车上遇到的姐姐哥哥，事无巨细地诉说着。　　陆陆一直很安静，他还没有如此深入地接近一个同龄小朋友，谨慎地保持着认真聆听的姿态。　　他并没有发问，但偶尔的一个眼神能让小藕知道，他有在听自己讲话。　　小藕在长椅上翘起两只脚，抬高后，晃了晃，双手手掌撑在椅面，看看遥远的夕阳，再看看陆陆：“哥哥，你的爸爸妈妈呢？”　　陆陆像是突然被冰雹击中，第一反应是抗拒，可是面对的是小麋鹿。　　柔软无害，而且善良单纯的小麋鹿。　　陆陆低头，双手和小藕一样撑在椅面，难得幼稚地晃了晃腿，低眸轻声说：“妈妈走了，爸爸……爸爸住在另一个房子里。”　　还有一只无毛猫。　　曾经属于他的无毛猫。　　这下轮到小藕愣住了，他迷茫地眨眨眼，瘪了瘪嘴：“哥哥……”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答案。　　但是陆陆还来不及说别的，小藕就抱住陆陆的胳膊：“哥哥，抱抱。”　　陆陆就这样被比自己小的弟弟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小脑袋在自己肩膀处蹭蹭。　　陆陆的手慢慢地搭在小麋鹿的肩膀上：“没事。”　　小麋鹿在安慰他，他能感受到。　　他心里晃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像是耀眼的阳光刺了一下他的心，而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你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不自觉的，陆陆的语气也变得跟小藕一样，软软的，轻轻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带着期盼渴望与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好啊。”小藕松开陆陆，眼神透亮得发光一般，凝视着陆陆，放声叫了一声，“哥哥！”　　陆陆看到了小麋鹿眼眸中的蓝天与日光，还有他自己的。　　“嗯。”　　陆陆扭头看看正前方的天空，不自觉的牵起嘴角。　　风从他们身后吹来，掠起他们额前的头发，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笑了又笑。　　远处遥遥看见这一幕的刘叔，默默地拿起手机拍一张照片，将两小只的背影和远处的蓝天、斜阳、白云一同定格。　　他点开微信上置顶的对话框，对方的昵称是陆总，点击发送照片。　　“陆总，小少爷今天来看朋友，这是他的朋友小藕”　　陆总：“在干什么？吹风啊？”　　刘叔：“在聊天，坐了好一会儿，小少爷看上去挺开心的。”　　陆总：“他不是有洁癖吗？不是不许我坐他的床吗？他现在跑别人家坐门口椅子上？啊？”　　刘叔；……这不是重点好吗！　　刘叔无语。　　不过，几秒种后，陆总发来新消息：“带回家玩吧，这大太阳晒的，回头小脸晒得黑漆漆，就不可爱了。”　　刘叔深吸气，忽略后面几个字。“好”　　他想起之前陆总发话让弄个室内卡丁车和摩托车场，也是用这个说辞——晒黑了，就不可爱了。　　-　　这天，陆陆回家后。　　陆铭乾穿一身正装，在西厨厨房里准备晚餐，嘴里叼着一根烟，手持一把窄刀，哼着没谱的调子，几刀下去顺溜着就把一条鱼给料理得齐齐整整。　　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陆铭乾名下有个大型集团，金融、酒店业务遍布全球，光相关产业链的分公司子公司就有十几家，还有一堆投资项目，属实难得能有这种闲工夫在家做菜。　　当然，尽管是做菜，可依旧是衬衣西裤，洗把手分分钟可以进会议室开会。　　陆铭乾准备掐了烟，一转头看到豆芽菜一样大的儿子站在厨房大门边，他笑着问：“回来了？晚上吃鱼，刚空运来，北欧进——”　　正想炫耀一下这鱼的来历，儿子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