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光与暗，宝塔街

    紫阳郡真的很大。
    陆凡刚进紫阳郡的时候，是在晚上，人在马车里，没有机会领略这座郡城的雄伟与繁荣。
    这里街道整洁，路边的建筑也都更加坚固气派，在沣水县，只有最气派的酒楼才能与之媲美。
    街上人流如梭。
    在各县城，可以看到很多面黄肌瘦的百姓，但郡城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这里人人穿得体面，尤其是在主街道上，举手投足跟乡野百姓的气质完全不同，可以看到许多适龄少女在店铺、摊铺上试用胭脂水粉，也能看到许多服饰华丽，腰间挂着装饰宝剑的青年男子。
    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青春的味道吧。
    陆凡知道。
    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都是完全向阳的。
    再光明的地方，都有黑暗。
    陆凡跟随尹小刀在城内逛了一阵，进入一条人流相对复杂的街道。
    许多体面人在这里就止步了。
    往里面走，可以随处看到有杀鸡宰羊，污水横流的情景，像极了农贸市场。
    继续深入。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让尹小刀轻轻地掩住了鼻子，眉头紧蹙，同时不忘给他解释：“陆凡兄弟，这里就是我们紫阳郡的宝塔街，这里面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林档头说过，每一个新进卫捕营的人，第一天都要来这里报到，看看这边，了解这个地方！”
    陆凡心中明了。
    刚从警的时候，自己也会被师父带着前往片区最复杂的地方。
    这种地方往往充斥和隐藏着许多被光明压制的黑暗，人性的灰暗、在这里被放大，也被允许限制在一定的范围。
    但是！
    往往有很多人会在这种环境里放纵自己。
    所以！
    此间的犯案率极高，也是重点管控地区。
    尹小刀与陆凡一身小旗官的服饰，震慑宵小，锐利的目光在街道两边的摊子和行人脸上扫过，不少人都会明显地低下头，避免视线碰撞。
    陆凡从警多年，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哪些是胆怯怯弱，哪些是做贼心虚，哪些是隐藏凶芒。
    很快。
    从一片农贸市场般的街面进入到里面相对宽敞的小广场，这里原本是一个十字路交汇口，但是在四个方向的店铺的改造下，打造了一个个高台，聚集起比其它地方更高的人气。
    高台上，男女穿着非常普通的粗布衣服，排排站立，偶尔有人点名，立即听话地转圈，或者撩起衣服，露出衣服下面的肌肤。
    人群里，尹小刀的目光有点淡漠，四下寻梭着；
    陆凡目光有点凌厉。
    对于这种把人当成牲口挑挑拣拣售卖的行为，在另外一个世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自己就曾亲手捣毁过多个组织，亲手把他们送进大牢，有的甚至被判处死刑！
    这个世界的律法……
    陆凡十指紧握成拳，努力不让自己眼里的怒意迸射出来。
    “尹大哥，我们还是走吧。”
    “受不了这个？”
    尹小刀瞥他一眼，罕见地露出认真之色，道：
    “林档头说过，黑暗越深，牢笼越是坚固的地方，越是需要我们这些手持黑刀之人，秉公执法。”
    “陆凡兄弟可还记得当初被授予黑刀时候的誓言。”
    陆凡平视尹小刀：
    “我记得。”
    缓缓紧握黑刀，道：
    “拔刀，则，斩奸除恶，灭邪祟！收刀，则，一方安宁！”
    尹小刀点头，转身环顾四方高台：
    “在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被打死，甚至有人会用活人饲养豢养的精怪野兽，而且有专门的人为他们保驾护航，掩盖罪恶，我们小旗官，人微言轻，能力有限，胆敢进这个地方办案的人，寥寥无几，许多人都睁一眼，闭一眼。”
    这一刻的尹小刀，似乎跟陆凡之前印象里那位油嘴滑舌五毒俱全的人不一样。
    陆凡想到了从警之初，自己看不起的一位师兄。
    尹小刀望着其中的一座高台，道：
    “在这里，我们感觉不适，但是我们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但是被控制在这里的人，他们每天都要被迫待在这里，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曾经问过自己买下来的姑娘，她说，她每天晚上只关心一件事，自己会不会成为精怪野兽的血食，每天白天，都盼望着有人能够把她就出去。”
    “……”
    陆凡眼眶微颤。
    尹小刀眼睛里的光芒，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迸发。
    陆凡曾经在不止一位师兄的脸上看到过这种情绪。
    那是隐忍到极致，仍旧在隐忍的神情。
    心底骇浪狂涛，杀意滔天，表面不动声色。
    一念至此。
    陆凡伸手按住了尹小刀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我知道了。”
    “不就是想劝我多买几个干活的？煽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说完，在尹小刀诧异的目光下，环顾四周高台，仔细审视每一位候选人。
    他知道尹小刀的意思。
    想改变这里的秩序，保护这些可怜的人，首先要了解这个地方，要经常的进入这种地方。
    但是……
    陆凡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拉一些完全不了解、无法控制、无法信任的人进自己的宅子。
    相人！
    陆凡仔细查看了一圈。
    每一个人，从头到脚，观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尹小刀没再说话。
    他在观察陆凡。
    就如同陆凡刚刚对他刮目相看。
    此时此刻，尹小刀也觉得陆凡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锐利得不像话，形同一个办案多年的老手，在认真寻找案子的线索。
    这小子真的只有十六岁？
    这眼神妖孽了！
    一段时间过去。
    陆凡的视线在两座高台之上，一男一女的身上来回巡梭。
    男子二十出头，身强力壮，但是目光桀骜，好些客人都被他眼底的凶芒锐芒吓退，觉得晦气。
    女子最多十八岁，脸盘、身段都不错，但是脸颊有一块醒目的红斑，很靠近嘴巴，看上去触目惊心。
    很多客人在看到这个女人脸上的红斑后都露出惊悚之色， 无不失望掠过。
    陆凡却是微微一笑：
    这一男一女脸型、眼睛、嘴巴、鼻子很像，肤色相近，不是夫妻就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