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修道的人，都要有八百个心眼子

    月牙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半边脸藏在云雾中。
    柳南寻将裹着纱布的手放在怀中，坐在屋里看着天上的月亮，眼神里确写满了恨意。
    妹妹柳南初坐在一旁，将刚刚用薪柴烧出滚烫的开水倒在茶壶中，摇晃着道，“若我是你，今夜定然不会去动手。”
    柳南寻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我这一指，不能白断。”
    柳南初道，“你这一指已买到了一个很好的教训，作为你的妹妹，我不希望你把命搭进去。”
    柳南寻看向自己的妹妹，嘴角微微一挑，“你这么冷酷无情的人，竟然还会在意我的生死。”
    柳南初摇了摇头，“若是你死了，柳家那么大的基业就会落在我身上，我实在懒得管那些事。”
    柳南寻笑道，“我不会死，一个隆阳城也不可能威胁到我，但是这小子今夜必须要死。”
    柳南初淡然道，“他或许会死，但一定不是被你所杀。”
    柳南寻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柳南初笑了笑，“慢走，不送。”
    柳南寻趁着夜色，走出了厢房。
    看着自己的兄长走了出去，柳南初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紫云山的人最厉害的便是嘴硬。”
    此时，就在房间里，一个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声音响起，“你待的时间越久，就会发现一个真理。”
    声音并没有让柳南初动容，仍然举着茶杯，在手中晃荡着，“什么真理？”
    一个大汉缓缓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紫云山的人若是死了，即便是过了千年百年，你去将他们的坟墓刨开，尸骨取出，会发现全身都已腐烂，但只有嘴还是完好无损，甚至比你手里的剑还硬。”
    柳南初笑了笑，“那紫云山上的人为何不拿他们的嘴来锻造一把剑，岂不是天下最强的兵刃？”
    大汉道，“你错了，他们的嘴，即便是九幽冥火都无法将其融化，又怎么能用来铸剑呢？”
    柳南初道，“你不去杀了我哥？”
    大汉笑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救走被紫云山抓来的武妖。”
    柳南初道，“我今天见到了傅开。”
    大汉的笑容消散了一些，似乎这个名字有某种魔力，“他不会管我们的事，也不会管你混入紫云山的事，你是谁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柳南初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凝重舒缓了一些，“费安负责看守抓来的武妖，我给他下了迷药，你现在去，人就在他的房间里。”
    大汉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门。
    夜幕之下，繁星被一层云遮住了眼，只有半个月亮若隐若现。
    已到了二更。
    漆黑的屋里并没有点烛灯。
    陈放按照约定，打开了无常交给自己的信封。
    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左耳下三寸】
    “这是什么意思？”陈放接着暗暗地月光看着纸条问道。
    橘猫凑过来看了一眼，“说的是左边的耳朵，下面三寸。”
    陈放抚摸着自己这个位置，“废话，我的意思，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给你一个纸条，约定二更天才能打开，结果就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橘猫思索了片刻，“我是妖族，已活了三百余年，对这世间之事，已然有了自己的看法。”
    陈放道，“废话少说，到底什么意思？”
    橘猫道，“这应当是在……逗你玩？”
    陈放将纸条直接揉成团儿，丢在了一旁，“什么破事儿啊，被人耍了？”
    橘猫突然趴在了桌子上，低声道，“有人！”
    陈放警觉且敏锐的向外看去。
    橘猫又低声道，“两个人。”
    陈放已贴在了窗户下方，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向庭院之中。
    月光下站着两个人，面朝房屋这边站着的是柳南寻，而背朝房屋这边站着的是一个道家弟子穿着的人，陈放看不清。
    柳南寻道，“你为何在此？”
    那人道，“柳师兄，我……”
    柳南寻道，“外门弟子，你还不配叫我师兄。”
    那人顿了顿，“我不叫外门弟子，我叫袁兴旺。”
    柳南寻的脸色很难看，“滚开。”
    袁兴旺咯咯咯笑了起来。
    陈放的脑海之中出现了袁兴旺那张尖嘴猴腮，像一只活了三百年老鼠一样的脸。
    他发出这样的笑容，一点都不奇怪。
    柳南寻看着袁兴旺似乎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眉目已然皱了起来，“你和身后的人，有什么关系？”
    袁兴旺回头看了一眼陈放破旧的木屋，再次回过头来，“他是谁，与我无关，我要找的人是你。”
    柳南寻道，“你找我？”
    袁兴旺点点头，“自然是找你，但是只找你一个人，所以我得找一个你独自出现的时候。今日我在茶楼看到了你断指，自然就想到，有仇必报的柳南寻，当然会来杀这个小道士的。”
    柳南寻道，“我许久不下山，山下的弟子竟然已经敢这么和我说话了。你要知道，现在我若杀你，无人知晓。”
    袁兴旺笑道，“当然，柳师兄，此地杀人，定然无人知晓。”
    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比黑夜的寒风，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柳南寻的剑锋从剑鞘里缓缓抽出。
    可就在这一瞬间，柳南寻的脸色大变！
    随后仅仅半个瞬息，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暗器飞出，直奔他而来！
    柳南寻长剑周身抵挡，却根本无法抵挡住这漫天花雨搬的暗器，正面胸口处立刻中了三枚，背后中了九枚，左侧胳膊中了九枚，右侧胳膊中了五枚！
    仅仅半个瞬息。
    也只有眨眼的功夫，竟已射出如此多的暗器！
    陈放怔住了！
    柳南寻已跪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袁兴旺，面色已然铁青，“你……居然喂了……喂了毒！”
    袁兴旺的笑容更加的肆无忌惮，那股足以刺入人骨髓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里，他缓步走到了柳南寻的面前，蹲下身来，用左手食指挑起了柳南寻的下颚，淡然道，“我有两件事要问你，如果你有一件事答不上来，我便去抓你的妹妹。”
    “你……你……你是五毒教的人……”柳南寻嘴角渗出了黑血，满头的大汗足以说明，那毒已经在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痛苦不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下山抓武妖，你从武妖的手里拿到了一本《屠游诀》，这本书现在在哪儿？”袁兴旺道。
    此言一出，陈放就感觉到身侧一震，转头看去，橘猫的身体像是被雷劈中，眼神已变成了两道血红的竖立。
    柳南寻咬紧牙，眉目皱起，“你……你身为紫云山弟子……居然觊觎这样的……这样的功法！”
    袁兴旺笑道，“哈哈哈，你可知，为何是我下山来通报？”
    柳南寻的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林云……你背后的人……是林云！”
    袁兴旺道，“我便是林云师兄的外门弟子，其实我早就可以进入内门，成为和你一样的内门弟子，但我始终不去，为的就是进出山门方便，做一些……有利于我们的事情。”
    柳南寻吞了吞口水，“你想拿到《屠游诀》……不可能……绝不可能！”
    袁兴旺笑了笑，“好，第一个问题，你不回答，我还有第二个问题，若是你再答不上来，除了你的妹妹，还有你的罪名。”
    柳南寻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你已用暗器杀我，即便我死，尸体也会被人发现，到时候谁都会调查下山的人，你真当紫云山都是傻子不成！我即便是死，你也要陪葬！”
    “哈哈哈！”袁兴旺大笑道，“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你的尸首无人可以找得到，甚至没有人知道你已经死了，他们知道的，不仅是你带着《屠游诀》远走高飞，还联合武妖杀了同门师兄弟，已然叛离！你的家族……也会随之成为众矢之的。”
    柳南寻的脸似乎凝固了，“你……你……”
    袁兴旺笑着道，“现在，你想不想听第二个问题？”
    柳南寻认命般地点头，“你说。”
    袁兴旺道，“你今日在戏园内，对我背后房间里那小子说，陈国皇宫里的东西，是什么？”
    柳南寻的眼神怔住了，浑身竟开始发起了抖，凝视了半晌之后，他缓缓道，“我将《屠游诀》给你，莫要伤我家人，伤我妹妹。”
    袁兴旺的眼神闪过一丝怀疑，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这个秘密甚至比《屠游诀》更加的珍贵，“我此行的目的，便是《屠游诀》，既然你愿意给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好。”
    柳南寻从怀中拿出了一本黄色封皮的书，颤巍巍的递给了袁兴旺。
    袁兴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将书拿起。
    可就在翻开的刹那！
    竟有一把剑，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直至背心！
    “你……你……”袁兴旺的目光充满了惊骇，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柳南寻。
    可是他已然没有了气息，倒在了地上。
    柳南寻艰难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口口的黑血流出，痛苦道，“杂碎……你跟我玩……还嫩些……”
    说罢，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