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超生

    爷爷在姑姑被打的四五天之后，突然回了家。连屋子都没进，就坐在院子里问姑姑怎么打算的，看见姑姑一直哭。爷爷就扯着嗓子把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姑父叫进了家。这下大家才知道，昨晚上姑父连夜去了城里爷爷的单位找到了爷爷，把姑姑和他闹离婚，妈妈跑去羞辱他的事儿讲给了爷爷听。但是他只说是喝多了打了姑姑两下，也没说打的如此之严重。
    爷爷也想着回来看看姑姑，顺便帮他们把问题解决了。于是就叫着姑父一大早一起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爷爷单位到家需要骑四个多小时，爷爷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儿，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他皱着脑门儿把姑父叫到了身边。
    “我闺女这脸是你打的？”姑父点了点头。“你还想跟我闺女过吗？”姑父又点了点头。
    “跪下！”爷爷突然一声惊吼，给姑父吓了一哆嗦，咣叽，姑父就给我爷爷跪下了。
    “啪～啪～啪！”我爷爷抬着手就连着打了我姑父三个响亮的耳光。
    “这几下是让你长记性！虽然人嫁给你了，命不是你的！我闺女不是你想打就打的！你下次再敢下手这么重，我跟你拼命！你别看我老了！可我还有三个儿子呢！你看看你下次再动一个手给我试试！”我爷爷指着姑父的鼻子怒骂道。
    “是是是。。。爸我错了。我下次不打她了。”姑父捂着脸，含着眼泪说道。
    “你想跟我闺女继续过，就得拿出来点样子！我闺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你回去！”我爷爷气哼哼的说道。
    “爸，听您的。你看看怎么办。。。。。”姑父应和着。
    “你先站起来吧。”爷爷对姑父说道，姑父赶紧站起身来，低着头站在爷爷的身边。
    “你打的是我闺女，你得给我家燕子道歉，燕子同意原谅你才行！”我爷爷瞪着姑父说道。姑父听爷爷身这么一说，赶紧拉着姑姑的胳膊说道：“燕子，跟我回家吧。我打你不对，我以后改。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原谅我一回，俩孩子不能没爹没妈啊！咱们日子还得过啊！”听姑父讲完，姑姑就呜呜呜呜的哭得不能自已。“人家说了，生男生女是男人的问题。。。你不要老是拿我撒气。。。呜呜呜呜。。。”
    爷爷听他俩讲完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拿出一支叼在嘴里，双手略有颤抖的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放在嘴里吸了两口。
    “这么着吧，你明天去街上给我闺女买身新衣服，找一辆汽车，来接我闺女回去。”爷爷缓缓的说道。
    “行，行！听您的。”姑父点着头答应着。
    “你们回去后好好过日子，不要三天两头的打架了，家和万事兴。老打架日子都过不好，都相互体谅一下。再说人家算命的不是说你了嘛，你就是没儿子的命！你就认头吧！好好培养，闺女儿子都一样！”爷爷教育了姑姑和姑父几句，就叫姑父回了家。
    我妈听说我爷爷回来了，下了班没吃饭就跑到奶奶家去了，打算给姑父告状。但是没想到一进屋，爷爷看着她就拉下来了脸，一句好听的没给她。我妈这个委屈劲儿的，“爸，我这向着妹妹跟他打架还是错了？难道看着人家打死她我都可以不言语？”我妈不服气的跟我爷爷掰扯。
    “你管是对的！你煽风点火的让俩人离婚就不对！她真离了婚，那孩子怎么办？！给你，你养吗？！”我妈一听我爷爷这么说话，差一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我养得着吗？！那不是我下的蛋！我管的着吗？！我给您闺女出气，给您闺女找工作，这都不算数是吗？合着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我闹的是吗？”我妈激动的嚷嚷着。
    我奶奶也怕我妈和我爷爷起冲突，赶紧就给她俩劝阻：“老二媳妇也是好心，怕闺女挨欺负才出头的，这不老二不在家嘛！就是。。。就是去他们村儿里闹事儿让宝贵儿觉得没面子吧。”
    “什么？！”我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您让我去的嘛？！不是妹妹说不过了要离婚的嘛？！”我妈还在不停的掰扯着。
    “你要离婚？！”我爷爷扭头问我姑姑。
    姑姑赶紧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没有。。。。。”
    我妈听到我姑姑这么一说，原地蹦了三尺高，嗷嗷的就哭了起来：“好！你们都把责任推给我是吧？！行！以后这家里有什么事儿都她妈的别来找我！”说完呜呜呜的哭着跑回了家。
    第二天，姑父照着爷爷开的条件，给姑姑买了一身新衣服，雇了村里的一辆汽车就来爷爷家接姑姑了，姑姑就这样，带着俩孩子一起跟姑父回了家。
    从那件事儿以后，姑父和妈妈的梁子结上了，直到现在也很少讲话，甚至姑父后来都不怎么搭理我和弟弟。
    事情过去了半年多了，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之后，这天奶奶突然又找到我妈，“老二媳妇，燕子怀三胎了。你有空骑车去她家劝劝她，这孩子不能要啊！俩都养不活了，三个怎么养啊！”眼看着我奶奶一脸焦急的样子，我妈翻了个白眼儿：“关我屁事儿！以后她家的事儿您少跟我说。”我妈扭头就躲了出去。
    我奶奶可跟油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天天骑着自己的小三轮跑到姑姑家去劝姑姑不要生三胎。
    姑姑在家照看两个孩子，也不上班，家里只有点地，让姑父种。其他的收入一点没有。上次超生的老二把家里罚的倾家荡产了。这次再要，肯定就是背很多的债。估计还到猴年马月都还不上。如果不交罚款，孩子上不了户口，连学都上不了。
    “但是，妈，这次我去算过了，这胎是儿子。生了这个我们家就消停了，以后就不会老打架了。钱我们去借，以后慢慢还。”姑姑对奶奶说，并且执意要生下来。
    我奶奶见自己劝不动她们，又故计从施，去了他们村儿妇联主任那里把我姑姑给揭发检举了。这下坏了，镇里的计划生育委员会得知了消息，派了车，和他们村儿里的妇联主任和干事们一起，趁着我姑父下地干活的功夫，把我姑姑给按到车上，拉到了镇上的医院。
    大家轮番给我姑姑做思想工作，奶奶也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导，迫于各种压力，最后硬按着我姑姑做了引产手术，对，月份太大了。孩子引下来还哭了两声，就被一盆脏水给泼下去没了声音。痛苦的是。。。那真的是个男孩。。。。。。
    姑姑知道是男孩之后，在病床上一直大哭，哭着哭着晕倒，救醒之后又接着哭。“你们害我啊！你们害死我儿子啊！”姑父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看着大哭的姑姑，姑父捶胸顿足的要闹着自杀，要死要活的悲伤欲绝，那情景可想而知。
    随后他获知是奶奶去举报的姑姑，就喝了整整一瓶白酒，站在我奶奶门前又哭又骂了一整天。这次我爸出乎意料竟然装作不知道，和朋友出去打牌去了。我妈也没管，而是把家里的大门关的紧紧的，抱着我们一起看电视。
    姑父那一次指天发誓，和奶奶断绝关系。奶奶可能也是觉得理亏，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家人真的都不来往了。
    两年之后，姑姑再次怀孕，一个是为了劝慰姑父失子之痛，另一个也为了缓和姑父和奶奶的关系。这次她大着肚子在外面东躲西藏的藏到了快生才回的家。
    姑姑生三胎那天，让人给奶奶带信儿，奶奶赶紧跑到了医院，刚一到医院手术室前，就看见护士把孩子都抱了出来。。。只是这一次。。。。。。
    是个女孩。。。。。。
    姑父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哭的撕心裂肺，昏天黑地，连喊再骂的指着奶奶的鼻子。“完了！完了！我们家香火断了！好啊！你让我断子绝孙！你这个黑心的老太太，你不得好死！啊！”姑父连哭再闹的满地打滚儿，医生护士一堆人劝阻都无济于事。奶奶什么都没说，放些钱就回了家。
    爷爷回家和奶奶商量了一下，把家里的存款都了拿出来，背着我爸我大大我叔，偷偷的给姑姑缴纳了超生的罚款，可能也是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之心吧。
    从那之后的姑父一蹶不振，每天好吃懒做，姑姑家三个孩子，两个都上了大学。从小到大上学的钱都是爷爷奶奶供的。爷爷在外面干到七十多岁，攒了一辈子钱，没有给儿子，也没有给孙子，全留给了姑姑家的孩子上学。但是，即便做了这么多，依旧没有取得姑父的原谅。他把他家断了香火的罪过都算在了奶奶的身上。而那三个从小被奶奶贴补大的孩子，也对奶奶没有太多的感情。甚至直至奶奶去世那天，我挨个给她们打电话，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送奶奶。但是我脑海里依然记得那一个旧时的场景，奶奶盘坐在炕上清点着钱，准备给姑姑家孩子交大学的学费，我当时开玩笑的说：“好多钱啊。”奶奶满眼的酸楚，委屈的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记得一辈子的话：“这是我的棺材本儿啊。。。。。”
    时至今日，可能姑父也没有原谅奶奶。这不重要，因为我也没有原谅他们的无情。。。。。。
    计划生育时代，我身边有很多超生的例子，因为北京的政策特别的严格，所以这边躲着出生的情况特别多。那个年代重男轻女是有重男轻女的道理的，很多城市中的人并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农村人那么喜欢生儿子，那我就来简单的说一说。
    首先是传承，儿子生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姓氏，是自己家的香火，到死了，也是儿子孙子去扫墓祭拜。这是中国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一种思想。第二，在农村，如果你没有儿子就会被人瞧不起，被欺负。等闺女出嫁了，家里没有个儿子张罗事儿，整个家就完了。第三，在当时的北京，虽然已经解放那么多年了，但是农村是有农村的基本管理制度的，如果你没有儿子，你就没有房基地，你就算是生18个闺女，也只能都窝在一所房子里，更别说土地了。土地是农民的生存之源，家里没有儿子，分不到合理的土地面积，因为男孩和女孩的分配方式是不一样的。这不抬杠，我说的是我们家那里。基于上述的很多原因，在那个年代，生儿子一直就是很多父母梦寐以求的。
    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她叫巧巧，她的身世更加曲折可怜。
    巧巧比我大一岁。她上边有个姐姐，比她大两岁。他爸爸也特别重男轻女。生下她们两个之后，还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儿子，但是三胎罚的太多了，于是乎，一咬牙一跺脚，就把她送了人。她在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生活了两三年，直到弟弟出生。
    他爸爸特别封建迷信，他弟弟出生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了算命的掐八字。顺便把她姐姐的也算了。算命的摇了摇头：“你这俩孩子都不行啊！”“怎么不行？”巧巧爸一听有点不安，赶忙的追问道。
    算命的有掐了一遍：“老大这个闺女，枯草无依，自顾不暇。这个儿子，还不如闺女，以后少让你操不了的心，花不完的钱。”“那。。。那怎么办？能改命吗？”巧巧爸追问道。“哪里有逆天改命一说？你也不是什么大善人，难。”巧巧爸爸气的就把算命先生给轰了出去，拿着两个孩子和自己的八字就四处去找算得准的先生。只要有点道行的人，批出的八字都八九不离十。那怎么办呢？直到一个人提醒他，“你是不是还有个闺女？”巧巧爸一激灵，想起了巧巧。随后把巧巧的八字拿给了算命先生看。
    算命先生掐着手指一算，以后巧巧爸和巧巧妈晚年的依靠只能是巧巧。这个孩子心善，孝顺。
    好家伙，巧巧爸一听这个，着急忙慌和巧巧妈就赶到了送养巧巧的那个家庭，想把巧巧要回来，巧巧去的时候才两岁，这时候也不过四岁出头。已经对生父母没有什么印象了，自然跟他们也不亲。而且养家已经一把屎一把尿的给她养了两年，肯定是舍不得还回去，就断然拒绝了巧巧爸爸的请求。
    巧巧爸回到家，思前想后的，寝食难安。终于在一天的酒后，提着菜刀来到了巧巧的养父家。
    “今天这孩子，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要不然大家都别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