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大火

    我爸妈还有陈叔叔坐在他家大门外的台阶上，探讨怎么劝劝陈婶子别闹了。我突然看着陈叔叔家的窗户里往外冒着黑色的浓烟，好似屋里面着了火一样。就伸手指着告诉他们：“喔。火。。。火。。。。。。”
    陈叔叔“噌”的回了一下头，往屋子里看了两眼，然后又扭过来说：“是窝火！真他妈的窝火！早知道就听我妈的，不跟这死老娘们儿过了！这么多年光受气挨骂了！”
    我爸和我妈也相继往院子里望了望，然后也回过头继续商量。我看他们几个都像是没看见那浓烟一样，我也在怀疑，难道是我眼睛的问题？
    他们仨并排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我妈说：“要不然让他娘家弟弟来劝劝他？”“太远，外地呢，来趟北京不容易。”“算了！她这么不说理，她弟弟不见得什么德行呢！回头来打架更麻烦。”“你家孩子呢？”“我早上给送学校去了，给她俩钱，让她们在学校门口烧饼铺吃了。她这么闹腾，要死要活的，也不给孩子做饭，回来干嘛！”
    陈婶子在屋里又一阵惨痛的嚎叫声和咒骂声。。。但是我爸妈和陈叔叔三个人都跟商量好似的，一个回头的都没有。
    “要不然，报警吧！”我妈说道。“那不行，回头让人笑话。”陈叔叔说道。我爸也摇了摇头，“别麻烦警察了，不行我就进去抽丫一顿！先说好了，你别心疼！”我爸对着陈叔叔说道。
    “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你们害我们家！你们害我们家！活不了喽！活不了喽！”只见陈婶子一边哭一边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屋门前的院子地上，双腿一盘，就开始又哭又骂。我正对着她，看见她家屋子里都是黄色的火光。但是我这次没说话，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又是我眼睛的问题。
    我爸他们仨丝毫不顾及院子里的陈婶子的哭闹，依旧都没回头。还坐在台阶上继续商量着。陈叔叔说：“二哥，你要是揍的话，下手轻点。别抄东西，回头打坏了还得给她花钱瞧病，您就吓唬吓唬她就行。”我爸嘬了一口烟说：“下手轻了，不长记性！”说着就把烟屁捻在台阶上。站了起来，提愣了一下裤子，撸了撸袖子，准备进去动手了。就在我妈拉着他，不让他进去打人的时候，就听见陈婶子嗷嗷的一嗓子尖叫。
    “救命啊！救火啊！你们这些死人！家里着火都不救啊！”。。。。。。
    我爸妈和陈叔叔这时候听见陈婶子这句叫嚷声，才同时转过头去。几个人走进大门来到院子里，往屋子里一看：“艹！丫把房点了！”我爸惊呼。原来陈婶子早就跑进屋，把房子都点着了。她又哭又闹的以为大家都会进去劝她，然后把火给灭了。没想到“狼来了”的戏码太多了，她都用这个法子折腾一宿了，陈叔叔根本没在意，一直和我爸他们在外面坐着聊天商讨怎么安抚她，压根儿都没往屋子里看。等到她发现她放的火越来越大的时候，才开始拼命喊救火。
    我爸和我陈叔叔冲进了屋子里，陈叔叔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往院子里搬，而我爸则是赶快找到水桶和水盆，从水龙头里接水就往屋子里泼！我妈则是跑了出去，挨个儿拍邻居的门，大声的在胡同里叫喊：“救火啊！有人没人，大家救火啊！”那个时间，除了回家吃饭的人，年轻力壮的都出去上班干活了，不大功夫就聚集了一堆人，拿着水桶都跑来跟着救火，但是老头老太太居多。我妈又跑到陈叔叔隔壁邻居家，因为两户房紧挨着，可是赶巧他家邻居家没有人。
    “快！你们几个年轻的，跟我上房。”我爸一伸手就扒着院墙，跳到了邻居家的房顶上。几个相对比较年轻的人，有两个跟我爸爸也爬了上去，剩下的站成了一条队，一个一个的接替的往上面提水，我爸和上面的几个年轻邻居一桶一桶的往下泼。不仅泼在陈叔叔家的房顶上，也把邻居和他们家相邻的屋顶都泼上了水，恐怕引着了人家隔壁邻居的房子。
    陈叔叔家幸好在一个胡同的把角，和他家挨着的只有一户邻居。我们那边都是一排一排的排子房。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是挨得紧紧的。如果一户中间的房子起火，那么左右的房子十之八九都会被烧着了。也因为那时候房子除了砖，木头才是主体结构框架，所以一旦着了火，按照当时的条件，很难扑灭。
    那天我亲眼见到才知道，白天着火是看不见火苗的。就看见那屋顶和窗户一点点变黑，一点一点的掉下来摔个稀碎。只有一阵一阵噼里啪啦迸发出来的火星，提醒着你，这是把大火。如果白天你用眼睛看到房子着火的时候，其实那已经就烧的很大了。由于小风的加持，火越来越大，屋子里的东西越烧越多，房顶上开始冒起了一股股浓烟。。。。。。
    “你们倒是救我家啊！怎么都去他们家房上站着了。啊～～～救命啊。。。。”陈婶子拍着腿哀嚎着。但是每个人都忙着救火，没有人搭理她。
    眼看着大火已经控制不住了，我爸在房顶上向着院子里不断泼水的陈叔叔喊了一声：“快！拿两把铁锨上来！”陈叔叔愣了一下。“二哥，您要干嘛？！该不是铲我家房顶吧！”我爸和几个叔叔在陈叔叔和邻居家相邻的屋顶上站着，由于高温的烘烤，脚底下不断扑来的热浪，让他们几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泼水一边蹦着脚。“快！没办法了！如果不把你家房顶铲下去，一会儿就会把邻居家的房也引燃了！到时候就晚了！你得赔人家多少钱啊！”我爸大喊着。
    院子里救火的几个邻居也纷纷劝着陈叔叔。“这房子眼看着救不了了。还是顾及一下邻居家吧！”陈叔叔见此情景，用手拽着头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家的邻居这时候也闻讯赶了回来，拿着几把铁锹就上房去找我爸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和他家相连接的那一部分房顶，用铁锹铲塌了下来。房顶坍塌的土掩盖了一部分火苗。这时候大家看到陈叔叔的宅子已经烧的无力回天了，都把火力对准了他家和邻居家交接的地方。不停的泼水，铲土，力保邻居家别受牵连。
    “啊！你们这些坏人啊！你们铲我家的房顶啊！你们不得好死啊！”陈婶子还在又哭又骂着。甚至站起来跑去拉扯正在帮忙救火的老街坊。没想到被人家一把就推了个跟头，一点没夸她。可想而知她平常的人缘如何。
    我妈把人都叫来之后，也赶忙一起从附近邻居家往陈叔叔家运水灭火。可眼见着大火已经无法控制了，最后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跑过来搂着院门口的我，一起眼睁睁的看着这所房子在大火中化为乌有。
    不幸的是，大火把干奶奶留给陈叔叔的五间正房都给烧了。幸运的是由于爸爸和邻居叔叔们的努力，陈叔叔邻居的房子虽然被熏的黝黑，但是最终保全了下来，没有被烧着。
    爸爸从邻居房顶下来的时候满脸的灰土，他把头和整个上半身都扎进了院子里的水缸里。等他一起身，我才发现，他的脸和脖子被烤的通红，脸前面的眉毛和头发都已经烧焦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印堂也有一团薄薄的黑雾。只见他坐在地上，把脚上的鞋脱了下来，这时候才发现，鞋底都已经被烤化了，脚已经被烫出了很多大水泡。我妈心疼的用水桶里的水给我爸冲脚。
    “你们这些混蛋！你们救他们家不救我们家！啊～～～”陈婶子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打击着胸口咒骂着。“你们家都着成这样了，救不了了。如果把人家的房子引燃了，看你拿什么赔人家！”旁边的街坊愤恨的说道。
    “都怨你们！都怨你们！不给我救火啊！”。。。“啪！”一声脆亮的声音打断了陈婶子的哭喊。我们抬头一看，是陈叔叔走了过来，给陈婶子一个响亮的耳刮子！“你这个死老娘们儿！你现在高兴了！你把咱们家都烧了！我打死你！”说罢，就看到陈叔叔朝着陈婶子扑了过去，一顿拳打脚踢。身边的街坊竟然没有一个上前阻拦的，都站着一边看着。最后还是我爸，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光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抱着陈叔叔的后腰，给他拉到了一边。“别打了！房没了再盖，东西没了再买，只要人没事儿就行。”我爸安慰道。
    “啊～～～～二哥啊！这日子我没法过了！我要跟这个死老娘们儿离婚！你给我滚蛋！啊～～～～”陈叔叔一边指着他老婆说，一边抱头痛哭。
    下午我妈带我爸去医院开了烫伤药，我自己回了学校上课。头还是晕晕的，除了看东西都是五彩斑斓的光影，还总觉得耳边有风声。我想让我妈带我去医院看看，但是看到我爸今天受伤的样子，我又怕我妈着急，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放学回去后，我爸不在家，但是家里多了两个人，是陈叔叔的双胞胎闺女。这俩闺女一个叫大雨，一个叫小雨。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截然不同，老大不爱说话，老二是个话唠。“你们怎么来了？”我问道。还没等大雨和小雨说话，我妈就插嘴道：“她们俩暂时住在我们家一段时间，和你一屋住。”“为什么？！”我问道。“废话！你说为什么？！”我妈瞪了我一眼。她俩是我姐姐，比我大。虽然我爸比陈叔叔大，但是因为我爸结婚好多年才有的我，所以我反而成了妹妹。
    我头晕的厉害，眼睛也不舒服，连晚饭都没吃就上床躺着了。我妈翻出柜子里的被子，帮我们仨铺床。我闭着眼睛躺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我爸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远，很急，但是一瘸一拐的。突然感觉走路的声音中断了，我感觉我爸爸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磕到了手掌。我感到很疼的样子，我的心都疼的一抽。我腾的就坐了起来，对着跪在床上，给我们铺被子的我妈说：“我爸摔倒了，磕着手了。”我妈瞪了我一眼，“你撒癔症呢？！你爸去帮你陈叔叔归置院子去了。得晚一点回来，咱们得赶紧帮忙把他家的烧坏的破房子收拾出来，趁着天没冷，帮他盖一所新的。要不然，这一大家子住哪儿去啊？！”
    “您快出去看我爸！快！”我懒得听我妈唠叨。一直催我妈出去找我爸。我妈不耐烦的说道：“都给你说了，你爸在你陈叔叔家呢。”我看我妈不理会我，我气急败坏的就想下地穿鞋，打算自己出去看看。可是我刚下床，就头晕的站不住。我扶着床沿，心跳加速，大口的喘着粗气。这可把我妈给吓坏了，赶忙问我：“你怎么了？”我难受的说：“我头晕，眼睛也疼。”我妈又问我：“是不是刚才没吃晚饭低血糖了？”说罢赶紧跑到她那屋拿出来藏在柜子里的葡萄干。连忙给我抓了一把，塞进我的嘴里。我嚼着葡萄干如同嚼蜡，没有一点甜味，嘴巴里这几天都是苦苦的。“妈！我没事儿，您快去看看我爸！”我闭着眼睛说道。
    我妈看我一直让她看我爸去，多少有点犹豫，“行，我给你倒杯水，我一会儿出去看看他。”我妈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葡萄干分成了三份，分给了大小雨和我弟弟。就在我妈穿衣服正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我家大门“嗙啷”一声，我爸一瘸一拐的进了家门。
    “快给我找云南白药！”就见我爸人还没到屋，就大声的喊着。我妈衣服穿半截就跑了出去了，赶忙问：“你怎么了？”我爸一脸痛苦的说道：“刚给他们家归置完房，想回来抹一点烫伤药，刚出门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大跟头。”“摔哪儿了？”我妈连忙问道。
    我爸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只见中间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子，贯穿了整个手掌，肉皮还往外翻翻着，那鲜血还在一直不断顺着指尖往地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