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没病，就是喜欢凑热闹而已。”洛千涧站起身，回过头问，“顾先生要一起上楼等着凑热闹吗？”
    顾行云揶揄地说：“这邀请，听起来不太正经。”
    洛千涧怔了下才回过味来，眉头轻挑：“您可正经点吧，好歹自称长辈。”
    顾行云敲敲打打着他的导盲棍，跟着洛千涧往楼上走。
    陈助理看着两人的背影，决定自己给自己短暂放下假，不跟上去了——感觉他老板也不是很想让他跟。
    洛千涧和顾行云在楼上等了不到半个小时，热闹就来了。
    他们坐在洛千涧精心挑选的墙后，悠闲地隔岸观火。
    先是不小心洒了果汁打湿了衣服的洛家六少爷洛山亭，上楼回房间换衣服。
    紧跟着电梯门又打开了，不慎喝了被下药的酒的厉家二少爷厉知劲被扶了出来，扶他的那个是另一家的公子哥余甘，也是给厉知劲下药的人。
    余甘仰慕厉知劲已久，最近家里又出了事急需资金周转，所以抓住这次机会想一不做二不休、事成之后能跟厉家联姻，就算当下是在洛家、万一传开了很难听，余甘也顾不得了。
    余甘随便找了间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的空房，把浑浑噩噩一身燥火的厉知劲扶了进去，然而没料想到厉知劲还有残存的冷静，蓄力猛地推开他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直接闯入了洛山亭的房间。
    余甘本来想追进去，但听到里面有其他人的声音，一犹豫就错过了良机，只能咬牙跺脚。
    洛千涧一边看戏一边轻声给“瞎子”顾行云转述，最后一声轻叹：“说真的，一点都不合理，我家宴会上的服务和安保工作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能让余甘这么轻易把一看就状态不正常的厉知劲带上来，而且在楼上也没撞上佣人，唯有厉知劲那么碰巧撞进了刚好上楼换衣服的我六弟的房间……”
    洛千涧吐槽得开心，顾行云有点纳闷：“你是在暗示我，这些是你安排的？”
    洛千涧哑然：“……我哪来这本事啊，顺其自然罢了。”
    没横加阻拦，也没推波助澜。
    顾行云忍不住继续纳闷：“能提前来到这里顺其自然地看热闹，洛三少爷这信息渠道很厉害啊，不怕我跟你家里告状？”
    洛千涧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墨镜，轻笑道：“你可是瞎子，怎么能看到这些？就算你不是，我也无所谓，闹大点才有趣。”
    第24章
    洛千涧屈起手指,直接敲在了顾行云墨镜的镜片上，这动作和礼貌半点不沾边，但他做得很自在。
    顾行云愣了下,旋即失笑：“洛三少爷,这举动有点唐突了吧？”
    “能比顾先生特意来找我闲扯还唐突？”洛千涧看着他问。
    顾行云沉默几秒：“……特意来找你？”
    洛千涧无所谓道：“不承认就算了，反正原因也不重要。”
    目之所及的走廊上，给厉知劲下药的余甘还站在洛山亭的房间门前、着急得转来转去。
    顾行云隔着墨镜沉默地看了会儿，突然问：“你为什么会愿意叫我来看现在这热闹？”
    洛千涧觉得顾行云这话问得奇怪：“我不叫你,你就不跟过来了？上次宴会上是谁总跟着我，这回又是谁主动问我有没有热闹的？反正都是一样的，不如得体一点。”
    顾行云顿了顿，叹笑道：“的确是，是我想复杂了。晚点再跟你说我今天为什么会来，现在你六弟和厉二少爷的事比较重要,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叫人来看？”
    “那多有失体统,还是让余甘少爷来做这种事吧。”洛千涧轻快道。
    然后他从位子上站起来：“顾先生，现在陪我去储物室,找找你之前送我的那份礼物？”
    厉知劲和洛山亭还有得忙，守在外面就无聊了，洛千涧也没有更多的恶趣味，索性先离开一会儿，把顾行云这个人处理了，再回来观摩他六弟和六弟夫这场戏的重点。
    顾行云有点意外于洛千涧会邀请他现在一起去储物室,但乐意之至地点头：“好啊。”
    站起来后，顾行云下意识想要用导盲棍敲敲打打装瞎走路。
    洛千涧看了一眼：“棍子拿好,别敲，惊动到那边的余甘少爷了怎么办。”
    顾行云：“……那我这个瞎子要怎么走路？”
    “扶墙走吧,反正你耳朵好使。”洛千涧道。
    顾行云真情实感地表示：“洛三少爷，你可真是为难我。”
    虽然顾行云没有真瞎、眼神好得很，但他这不是在装瞎吗，拿导盲棍随便敲一敲比较方便，扶墙演的话算是加大难度了，而顾行云并不想暴露自己装瞎的这个事实。
    洛千涧无所谓道：“那顾先生可以不跟着我走。”
    顾行云轻叹：“我还是跟着吧，在别人家做客，我自己乱走不太合适，还是得跟着主人家。”
    洛千涧抬脚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顾行云也不紧不慢跟了上来。
    为了方便，洛千涧专属的储物间就在他的卧室旁边。打开储物间的门之后，洛千涧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几年前成年礼宴会上顾行云送的礼物。
    佣人收拾的时候整理得细致，不难找。
    看着表盒里显然价值不菲但明珠蒙尘许久的手表，洛千涧抬手摸了下最夺目的那颗蓝色宝石，回过头问顾行云：“我突然想起来，那年我爸妈参加过一场拍卖会，看上了拍品中的一颗蓝宝石，可惜最后被顾家大少爷一掷千金拍走了，不会就是现在被镶在手表上这颗吧？
    顾行云摸索着门板走进来，微微颔首：“是它。”
    洛千涧想嘀咕一句暴殄天物，好整以暇地接着问：“顾先生一直都是这么出手阔绰的吗？”
    顾行云笑了笑，还是闲扯的语气：“如今变成了瞎子，成了家族弃子，阔绰不了了。”
    “就算是从前，也没必要这么大手笔吧。”洛千涧靠在置物柜上，懒懒散散的，“顾家和洛家虽然祖辈有过私交，但早在十多二十年前就没什么接触了，彼此谈不上有人情往来。”
    “而且三年前，顾先生已经在顾氏担任执行总裁，我这样一个名声不响的洛家三少爷，你拨冗亲自来参加我的成年礼就算了，还送了这么珍贵的礼物……偏偏还送完了跟没送似的，如今才想起来提起。”
    洛千涧抬眸：“顾先生，我这受之不起，正好你在这里，就把这礼物拿回去吧。”
    说罢，洛千涧指尖微动，合上了表盒。
    他走了几步，来到顾行云面前，将表盒放在了顾行云手边的柜台上。
    顾行云轻而易举摸到了表盒，摩挲着丝绒的触感，他无奈道：“洛三少爷，是不是心思太过敏感，以至于误会了什么？”
    洛千涧也有点无奈：“我倒希望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不过，当真是误会吗？”
    顾行云将丝绒表盒拿起来，在掌心里把玩，过了会儿才轻声回答：“倒也的确不是误会，不过你放心，我以前就没有过越界的念头，如今不小心让你察觉了，但也明白了你的意思，往后一样不会越界。”
    两个人谜语人似的对话完了，顾行云就把时隔几年被退还回来的礼物表盒放入了自己礼服外套的口袋里。
    算是顺了洛千涧的意思。
    也是表明自己不会越界的态度。
    ——顾行云对洛千涧有些不同寻常的感兴趣。
    不到“爱”的程度，甚至说不清楚算什么程度的“喜欢”，但顾行云的确对洛千涧有些单方面、悄无声息地过度关注，从很早之前、在洛千涧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份兴趣，让顾行云在碰到洛千涧时，会忍不住靠近。
    但若是没碰到，从前顾行云也不会特意制造偶遇，没到非要得到不可的程度，甚至没有需要尝试一下的念头。
    所以他会出席洛千涧的成年礼，会“从众”地跟洛千涧加上社交软件的好友，会送洛千涧一份他觉得看得过眼的礼物，但洛千涧反应平平、对他甚至没什么特别印象，顾行云从前倒也无所谓，不会特意提醒洛千涧让他知道。
    两人加上好友三年多的时间，除了最开始打招呼的套话之外，多一条聊天记录都没有。
    然而近段时间，大概是顾行云自己装瞎、甩开顾家那些事后当真太闲，以及此前三次和洛千涧偶遇、这频率太高，加上洛千涧的行事作风和从前相比有些异样、让人忍不住更关注……
    所以顾行云虽然没有动过更深的心思，今晚却忍不住越了界——他特意为了寻洛千涧而来了这场宴会，还说了不符合分寸的话。
    结果就被洛千涧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还疑似为了劝退他，带他观摩了他对自己六弟发生意外也冷眼旁观这件事，又接着翻出几年前送出的礼物特意还给了他。
    洛千涧能敏锐到这般地步，的确出乎了顾行云的意料。
    顾行云觉得好在自己并不感到尴尬，毕竟他本来也没有过要和洛千涧深入发展的念头。
    周围人对“爱情”的疯癫作派，让顾行云对这方面避之不及、深怕自己也莫名其妙变成其中一份子，所以他觉得还是不接触爱情为好。
    而顾行云这般坦荡，也让洛千涧松了口气。
    虽然就“制造车祸装瞎从而达成和家中疏远的目的”这件事而言，顾行云的脑回路也不是很正常，但相比之下他在原书剧情里已经非常正常了。
    两人也没仇，洛千涧虽然觉得彼此气场不合，但对顾行云也谈不上有实际的敌意，还是很乐意看他继续正常下去的。
    顾行云这之前对他额外的兴趣是从何而起，洛千涧并不关心这个，他只在乎结果，顺了心、并不会多出一个麻烦就够了。
    至于上辈子顾行云后来会答应联姻，有没有一点喜欢他的原因在，洛千涧也无意深究。
    如今重来一世，本来也深究不了。
    其实如果是上辈子，当真只有二十一岁时的洛千涧，应该是不会这么敏锐察觉到顾行云的心思的。
    然而他如今毕竟不是了。
    ……
    解决了顾行云这件事，洛千涧打算继续回刚才看热闹的地方，等着场面被心有不甘的余甘闹大。
    顾行云问：“我应该还可以跟着你回去看个结局吧？吃瓜吃一半挺难受的。”
    洛千涧失笑：“请便。”
    路上，顾行云好奇：“你就这么确定不用亲自做点什么，那个余甘自己就会把事情闹开？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洛千涧慢悠悠回道：“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跟你说。”
    顾行云只好耸了下肩，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扶墙走路了。
    其实洛千涧也觉得，站在余甘的处境——他给厉知劲下春|药但成事未遂，还让厉知劲意外闯进了洛山亭的房间，厉知劲药力上来，和正好在换衣服、处境和体力都不足以与他抗衡的洛山亭强行开始发生关系——但凡脑子正常，余甘都该想办法挽救或者遮掩，而不是闹大，这对他毫无好处。
    可惜，余甘脑子不正常。
    上辈子、也是原书剧情的走向，余甘意识到厉知劲和洛山亭在房间里的情况后，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害怕这件事牵扯了更多人、之后他和他家会被厉家洛家一起报复，而是满腔愤愤，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给他人做了嫁衣。
    虽然洛家和厉家不相上下，但余甘认为洛山亭不过是洛家收养的孩子，而洛家六个孩子里五个都是收养的，洛山亭没什么特别。
    要不是托他给厉知劲下药的福，洛山亭哪有机会和名正言顺的厉家二少爷在一起？
    余甘猜测，如果放任当前洛山亭和厉知劲两个人不管，今晚过后，洛家和厉家为了让这件事过去、两家能继续和睦相处，会让洛山亭和厉知劲联姻，这是圈内常见做法——他决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余甘决定闹大一点，说不定能搅和得两家互相黑脸，再不济也能让洛山亭和厉知劲之间的关系背上一个丑闻似的开端。
    反正余甘这么想了，就打算这么做。但上辈子不巧的是，余甘刚下楼，就撞上了洛千涧。
    ——当真是物理意义上的“撞”。
    洛千涧被撞到了墙上、磕到了后脑勺，慌慌张张的余甘吓了一跳连退几步然后撞到了吊在半空中的装饰花瓶、也是脑袋一疼然后就晕过去了，就这么巧。
    洛千涧回想着都觉得无语，他大概就是洛家霸总文学里用来“机械降神”的最佳工具人吧。
    反正等余甘醒过来，已经是被送到了医院的第二天，错过了帮洛山亭和厉知劲“宣传”的好时机，这下余甘也总算想起来自己可能会被报复的这回事，忙不迭跑出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