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李管家加重语气：“柳女士，请。”
    柳若一家三口就这样被强行带了出去。
    餐厅里，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五小姐洛闻欢皱着眉，担忧地来到洛千涧身边关心。
    洛闻欢又看向洛何风，说：“大哥，你也知道自己说话语气凶，三哥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责备他，万一把三哥气出好歹来，要怎么办？”
    洛何风也皱眉：“我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千涧，你要不回房间躺下休息吧，等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洛千涧才不，他还要留在餐厅看戏呢。
    “头晕，不想挪动……”越说越语气微弱，洛千涧直接趴在了桌面上，掩盖住压抑不下的唇角笑意。
    见状，本来就不喜欢洛何风的洛闻欢再接再厉说：“大哥，你看你把三哥气成什么样了！你刚才都说出怀疑三哥在故意膈应全家这种话，还叫没说什么重话？”
    洛何风沉了脸色，他不喜欢被人这样咄咄质问。
    “闻欢你是觉得千涧今天做得没错？爸妈都吵得说出离婚的话了，千涧作为造成这个局面的人，难道不该被问清楚吗？”洛何风冷冷的。
    洛闻欢才不怕他这个大哥：“大哥你可是看着三哥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三哥可以说是我们家里最没有脾气、最为人着想的了，就算结果的确不太好，但三哥本意不过是准备惊喜罢了，有什么错？爸妈，你们说呢？”
    洛琛和何如烟再度：“……”
    怎么说呢……
    自己的秘密被曝光出来了，不高兴。但对方隐瞒自己的秘密也被曝光出来了，虽然气对方，却觉得洛千涧做得也没错……
    洛琛叹了声气：“行了，闻欢说的也没错，千涧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今天……虽然的确做事鲁莽，不太会看眼色失了分寸，但阿风你也不要拿在公司对下属的态度对待你弟弟，这是家里。”
    洛何风看了眼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确很虚弱的洛千涧，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正是因为我了解千涧，知道他不是个蠢笨、不知人情世故的，所以我才会更觉得千涧今天是故意的。”
    洛千涧轻轻抽噎了一声。
    洛何风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不是说千涧有心使坏，正常人想搅事都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何况今天这样做对千涧并没有好处。我的意思是……千涧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洛家其他人听到这个结论，一琢磨，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虽然二十一岁的叛逆期似乎晚了点，但也不算离谱。
    洛千涧循规蹈矩、善解人意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叛逆一下，好像也很正常……
    除了“叛逆”，此外真的很难解释，一个向来情商高又情绪稳定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不会看眼色、只沉浸在自己的预想里了。
    洛家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想着，所以可以说洛千涧今天是故意的，但是他的故意也不是有意的。
    叛逆期这种事来势汹汹，洛千涧自己可能完全没意识到，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了而已。
    洛共悠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家里平时对千涧的关心太少了？叛逆期好像要么是因为家里管得太严苛，要么就相反，是太缺失家人爱护、想要引起注意？”
    洛琛和何如烟这当爹妈的不禁沉默。
    他们花在洛千涧身上的心思的确很少。
    准确来说，他们花在家里孩子身上的心思总的都很少，其中对洛千涧的关心最少，因为洛千涧性子温平、不急不躁的，虽然体弱多病但有佣人和医生，让人放心地忽略。
    “千涧，是这样吗，是不是爸爸妈妈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何如烟问。
    还趴着的洛千涧：“……”
    属于有点意料之外，但又不算特别意外——洛千涧就没担心过自己今天这么突兀、挑事的行为，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
    毕竟他可是在洛家。
    洛家不正常的人和事挺多，多他一个反倒更“和谐”。
    不过洛何风能想到叛逆期这么个“正经”原因，从而解释洛千涧今日反常，这走向也是洛千涧没想到的。
    如此，他也懒得再装身体不适了。
    相亲相爱的家人们说他叛逆，那他必须再多多叛逆，不辜负家人期望。
    洛千涧坐直了，表情恢复寻常，既不格外虚弱也没见半分感伤。
    洛家其他人都意外了下。
    洛千涧轻轻挑了下眉：“不是叛逆期，也不是突然情商低谷，我就是想要请柳阿姨一家和慕叔叔的遗照一起吃饭，人多热闹不好吗？”
    “对了，不用叫医生了，我刚才说不舒服是装的，想看你们着急，挺有意思的。”
    洛家其他人：“……”
    叛逆期晚期，确诊了。
    洛琛深呼吸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关系，家里其他孩子都有过叛逆期，阿风高中时突然要休学出门独立闯荡，悠悠大学毕业了却不肯进家里公司反而去闯娱乐圈，随云、闻欢、山亭青春期也别扭过，千涧虽然晚了点，但一家人应该包容……”
    “千涧，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这件事上不要逞强。”何如烟又说。
    洛千涧忍俊不禁：“家人都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
    洛家其他人：“……”
    感动没看出来，但好像有点阴阳怪气。
    从前最乖的孩子叛逆起来成了最乖张的。
    稀里糊涂，寿星洛琛的生日就这么过去了。
    看似平静下来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洛琛和何如烟又吵了起来。
    他们后知后觉想起来了昨天到底在吵什么，洛千涧的叛逆期问题压根不是本质。
    只是洛千涧和“叛逆”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太让人惊讶，昨天他们被吸引开了注意力，一时都忘了最根本的矛盾！
    何如烟：“洛琛，你居然敢背着我养了柳若十几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洛琛：“何如烟！你总喜欢在花房里待着，其实就是在陪慕卿是不是！那照片保存得可真好啊！”
    何如烟：“哪有你对柳若好，你对柳若全家都好啊，养着她养着她儿女，被你养着怎么还生了个不是你的孩子？你每周固定时间出门，就是去陪她了吧！行啊你，你这和出轨到底有什么区别？洛琛，我们离婚！”
    洛琛：“你除了离婚还会说什么！年轻的时候总闹分手，都这么多年了一吵架就说离婚，你就是仗着我纵容你，何如烟！好啊，那就离，看谁先后悔！”
    何如烟：“我只会后悔没有早点离开你！你狼心狗肺！”
    夫妻俩在早餐时间吵起来，吵着吵着再度化身桌面清理大师。
    好在早餐是各吃各的，他们砸他们的，不妨碍其他人吃自己的早饭。
    但六个儿女里，也就洛千涧真吃得下。
    洛千涧就着双亲倾情演出的这台戏，吃完了早饭，然后叹了声气：“爸，妈……”
    洛琛和何如烟不约而同停下争执，其他几个少爷小姐也下意识看向洛千涧。
    然后他们听到洛千涧一本正经地问：“你们离婚的话，对我们六个兄弟姐妹的抚养权要怎么划分呢？”
    第9章
    “千涧，你别在这里火上浇油。”洛何风皱着眉阻止道。
    洛千涧眨了下眼：“大哥，我只是觉得做儿女的应该尊重父母的想法。”
    洛何风：“……”
    洛共悠也开了口：“千涧，你上午不是有课吗，既然吃完了早饭，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洛千涧这才想起来似的，一边站起身一边说：“是的，迟到了就不好了，谢谢二姐提醒。那我先去学校了，爸，妈，你们确定好了抚养权划分方案后，记得跟我说一声，我绝对尊重你们对我的安排。”
    满餐厅的洛家人都无语凝噎。
    洛琛气急败坏：“滚滚滚，赶紧滚！”
    洛千涧轻叹了声：“我知道了，爸，看来你不会想要我的抚养权，那我晚点回来收拾行李，准备和妈一起离开吧。”
    洛琛：“……洛千涧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洛千涧微微蹙眉：“爸，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还挺孝顺。
    洛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等洛千涧离开后，洛共悠又笑眯眯说：“爸，妈，也没必要生千涧的气。千涧刚才大概是听你们吵架说离婚，叛逆劲儿又上来了，故意那样说，其实本质是不想父母离婚。”
    六少爷洛山亭跟着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毕竟大哥都三十了，我们几个最小的也马上要成年了，拿抚养权说事压根就没多大意义嘛。爸，妈，你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现在闹离婚呢，把事情说清楚，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洛琛和何如烟互相看看彼此，都冷哼了声。
    ……
    虽然洛千涧很想看父母的离婚大戏，但比较可惜，他也很清楚洛琛和何如烟根本不可能真的离婚。
    吵闹几句砸点东西，父母爱情的情趣罢了。
    不过，在洛琛的生日上这么闹了一场，洛千涧感觉很不错。
    心旷神怡，五星好评。
    下次还来。
    洛千涧愉快地上了两节课。
    下课后，从阶梯教室出来，洛千涧没走几步，就被等在外面的柳蔚叫住了。
    “洛学弟。”柳蔚的语气还好，表情也称得上友善。
    不过经过昨天洛家一事，柳蔚显然对洛千涧这个始作俑者有了忌惮，眼下还不如前几天初次在图书馆认识时亲热了。
    洛千涧倒是态度一如前几日的温和礼貌，莞尔颔首：“柳学长，好巧。”
    跟没事人似的。
    凡是不往心里搁，就是豁达。
    柳蔚脸色却难看了点：“洛学弟觉得我出现在这里是出于巧合？”
    洛千涧闻言面露惊讶：“不是吗？那难道柳学长是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蔚的脸色不禁有点黑了。
    洛千涧这无辜装得太过于不尊重他的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