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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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子们也好奇这位名声在外的谢大小姐长什么模样,却没人敢去偷看,因为每每人来,谢济都跟条恶狼似的,死死防着我们。
    我觉得他这幅样子很有趣,心里也生了一点好奇,但只有一点点而已。
    这年冬天的时候,谢家的梅花又开了,京中的文人墨客纷纷往谢家递帖子,想要一赏梅林盛景,却都被拒之门外,因为那梅林,他们只是种来给女儿的。
    可拒绝得了外人,却拒绝不了自己人,先前学子们没能看见梅林盛景,一直不肯罢休,这次竟请动了先生去找谢济说情,最终他耐不住求情,终于松了口,却只准众人自梅林里走一趟,不许多留,更不许往深处去,惊扰他那宝贝妹妹。
    学子们欢呼雀跃,可我并不想去,窦兢极力劝我,他与谢家有旧交,年幼时曾来过这里,他说谢家的梅林,若是真的不去看一看,一定会后悔。
    我不大相信,可还是跟着去了,只是我也没想到,真的会在梅林里看见那样一幅盛景……
    第885章 故事的最初2
    那天往梅林去的时候,内相临时遣人来喊谢济和祁砚,说有要事商量。
    同窗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拉着祁砚问他,是不是喜事将近,祁砚面红耳赤,却只是摆手,要他们不要瞎说。
    可内相是什么人?这么三番五次的传祁砚一个寒门学子过去,怎么会没有别的意思呢?
    众人几乎是笃定了喜事将近,这可是大周首屈一指的谢家,若是做了谢家的乘龙快婿,日后便是扶摇直上了。
    家学气氛有些微妙,毕竟这里不是只有寒门学子,也有高官之后,被一个寒门子弟比了下去,少不得有人不服。
    可祁砚在寒门学子中素来极有威望,若是他飞黄腾达,寒门学子也算是有了条门路,所以那些微妙的不服和不甘很快就被热闹遮掩了下去。
    连窦兢都说,他们很般配,这婚事大约是真的。
    或许是吧。
    那天是谢家几个旁支子弟带我们去的梅林,临走之前谢济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守礼,千万千万不能惊扰他妹妹。
    我很好奇,我们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一群眼冒绿光的恶狼?
    我当时只是说笑,可谁都没想到竟会那么巧,真的在梅林里撞见作画的谢家大小姐,而学子们看过去的目光,也是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谢济是对的,这世上的人,哪怕是同窗,哪怕在你面前斯文有礼,也仍旧有不堪的一面。
    那天梅林的盛景没人再顾得上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座挂着纱幔的亭子吸引了,寒风呼啸里,雪花混着梅香绕着暖亭盘旋飞舞,窗口薄纱飘动,花开般散落一地的裙摆透过窗纱翻飞的缝隙忽隐忽现,哪怕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眼前这情形仍旧炫目美妙得不似人间。
    我从未想过婚姻大事,这一刻却也跟着失了神,直到被身边的吸气声惊扰。
    回神的时候我满心都是羞愧,竟然这般对着一个女子出神,实在是很不尊重,我看向谢家的一位族兄,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他如梦初醒,连忙要引着我们离开,可有人却不肯。
    他们的心思很好懂,不服谢家选祁砚而已,他们认定只要有机会在谢大小姐面前表现,自己也能俘获芳心。
    争执间,暖亭的人被惊动了,出来个丫头,叉腰呵斥我们走远一些。
    这人我们见过,每每谢大小姐来家学时,都是她跟在身边,仿佛是叫沧海。
    我看见身边学子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方才只是猜测里头的人是谢家姑娘,现在是笃定了。
    一群人越发不肯走,怎么催都没用,吵嚷着要做诗词为谢姑娘赔罪。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家的几位旁支脸色铁青,这一刻他们大概很懊恼谢济为什么不在这里。
    从小萧家就教会我一个道理,不要管闲事,不然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吃了几年的教训,已经学乖了,可这一刻却很想开口,我体谅了一下那位姑娘的心情,不敢想象如果她知道外头这么多人不怀好意地盯上了她,心里会有多惶恐。
    “诸位同窗,惊扰内眷实在无礼,我们还是走吧。”
    我还是开口劝了一句,这几年攒了些家产,出手还算阔绰,所以他们以往也会给我几分颜面,可这次,在青云直上的诱惑下,我的分量显然不够了。
    他们仍旧不肯走,吵嚷着要笔墨。
    窦兢冲我摇头:“算了,怕是同舟在这里,都不能将人撵走,而且这谢姑娘也并不是个寻常的柔弱姑娘。”
    我不懂他后半句的意思,却知道前半句是对的。
    谢家可是登天梯啊。
    许是被逼得没法子,暖亭里的人应允了,很快沧海便端了文房四宝出来,学子们取了纸笔做诗词歌赋,我和窦兢都没动。
    他是没那个心思,而我,很有自知之明。
    沧海的目光却看向了我:“这位公子,你不写吗?”
    我始终觉得赠送墨宝,也算私相授受,我已然身在泥潭,不愿意带累一个无辜女子也沾染一身脏污,所以犹豫片刻,只抬手折下了一支梅花。
    “借花献佛,向姑娘赔罪。”
    沧海与亭子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上前来收走了墨宝,却没要我的梅花。
    “姑娘说你这赔罪最没诚意,要你自己将梅花送过去。”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借花献佛的确是最没诚意。
    可是上前……会不会太冒昧了?
    可那丫头已经走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也罢。
    我拿着那梅花靠近,将花枝放在纱幔之下,半分都不敢逾越,收回手的时候,里头却有声轻笑传出来,我不知道那笑是什么意思,却在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回去的路上我都在想那声笑,我想她笑的可能不是我,即便笑的真是我,我也没听出来丝毫的恶意……她的笑声,很好听。
    其余学子得偿所愿,兴致勃勃,一路都在讨论自己方才的诗词写得多么华美。
    可等回到家学的时候,所有人的笑声就都止住了。
    谢济黑着脸坐在家学里等着我们,手里抓着那一摞诗稿。
    后来那些人都被撵出了家学,原来那谢姑娘允许众人写诗词,不是逼于无奈,而是这些心术不正之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她果然不是个柔弱姑娘,真让人好奇。
    但可惜的是,上次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
    可我没想到,年前的摘星宴上,我会再次见到她,这次是真的见到。
    第886章 故事的最初3
    谢家家学有个传统,会为第二年下场的学子举办摘星宴,祁砚是最有希望考中状元的人,也是这场摘星宴当之无愧的主角。
    那天众学子的家人都被请到了家学,虽然男女分席,可因为大都不算外人,所以中间只隔了一层屏风,席上内相与祁砚相谈甚欢,喜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甚至看向祁砚的目光,比看向谢济的都要慈爱。
    我又想起了那个传闻,内相想招祁砚为婿。
    祁砚与我交情还算不错,我也算有几分了解,他满腹学识,心怀天下,若是日后入朝,有谢家扶持,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的确也算是良人。
    希望那位姑娘往后余生,能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说来,人真的很奇怪,话都没说一句的人,我却就是很希望她能过得好。
    酒过三巡,学子们兴致高昂,接起了飞花令,我一言未发,仍旧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这种时候,要识趣,不该抢的风头不抢。
    祁砚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喝彩声很快连成一片,内相拍着他的肩膀,连声说好,将自己珍藏的古籍孤本送给了他。
    那东西十分珍贵,莫说只是家学里的学子,就连自己的子嗣,大部分人也都是舍不得的。
    所以这举动,怎么看都有些暗示的意味。
    安静的场面瞬间哄闹起来,对祁砚的恭贺声不绝于耳,只是恭贺的到底是得到那份古籍,还是旁的,就不好说了。
    祁砚郑重向内相行了拜师礼,自此,他与内相的关系,便与家学里其他学子都不一样了,虽然那桩传闻始终没有谢家人出面肯定,可面对眼前这幅场景,似乎也已经不需要再肯定了。
    我仍旧保持沉默,透明一般喝着自己的冷酒,看着旁人的热闹。
    钟青悄悄进来,递给我一封信,是青州那边的铺子掌柜送来的,说的是萧家年底盘账,发现账上有亏空,便吞了我六家铺子去填补。
    我将信放在灯烛上烧了,打从我搬出去自立,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一次,已经习以为常,不值得动怒。
    只是看着眼前的热闹,恍然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或许今天,我并不该来。
    外头纷纷扬扬落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比上次在梅林里遇见的那回要大得多,但这场雪似乎只下在了我眼里,旁人一无所觉,仍旧热闹。
    祁砚像是从这场拜师礼中得到了勇气,主动开口:“恩师,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恩师思量。”
    我不自觉看过去,心里有种诡异的预感,他要提亲了,他想将那位姑娘娶回去。
    他很勇敢,竟然敢开口。
    “但说无妨。”
    内相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慈爱,很像我偶尔路过旁人家时瞧见的长辈样子。
    祁砚满脸绯红,眼神却很坚定:“学生仰慕大小……”
    风雪骤然肆虐,冲开房门吹了进来,屏风不堪袭扰,“砰”的一声砸了下来,打断了祁砚没说完的话,也将一门之隔的女眷露了出来。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纷纷起身,抬眼朝屏风处看去,我想着那位姑娘,下意识也抬起了头,却不想抬头的瞬间,正正对上了一双清亮的杏眼。
    一位姑娘站在人群后,隔着重重人海朝我望了过来。
    她略带羞涩,却坦坦荡荡,哪怕对上了我的目光也没有半分躲闪,仿佛就是要我知道,她在看我一样。
    门外肆虐的风雪仿佛陡然停滞,难以言喻的惊艳自心头炸开,仿佛胸腔里绽放了漫天的烟火。
    我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从未见过这般耀眼的人,明明她身边还有更雍容华贵的谢夫人,还有更装扮华丽的其他姑娘,可那一刻,我的眼睛只看见了她。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她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应该是没有见过她的,可脑海里却有个莫名的声音很笃定地告诉我,说她就是那天暖亭里的人,就是收了我梅花的那个人,就是京都那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的贵女魁首,谢蕴。
    这是我不配肖想的人。
    理智回笼的瞬间,我低头避开了那道目光,人家姑娘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已,可我在想什么?
    不知羞耻。
    屏风被抬下去,换了新的上来,祁砚那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也再没有出口,我想他应该会另外找机会去说的,但谢祁两家定亲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一封请帖先一步被送到了我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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