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像是捅破了天。
    雨顿时开始猛烈地下了起来。
    大如瓢泼而又密集如织。
    不一会儿，洼地里的土壤被雨水打湿，再然后，洼地表面的松土也被雨水冲软，溅散。
    很快，几道土棱之间的土壤变成稀泥状。
    “噗噗——啪啪——”
    大黑独自在稀泥中扭动翻滚，开心极了。
    哈哈，好玩。
    大黑心里乐着，身体左翻一下，侧线接地，身体平躺，扭动前行；接着又右翻一下，头拱稀泥，原地绕转。
    如此没一会儿，大黑的身上就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稀泥，原本的黑色几不可见，仿佛本来就是一条泥黄色的鱼一般。
    雨仍然猛烈地下着，激荡起的水雾越来越浓，远处低矮起伏的小丘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条轮廓线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连轮廓线也看不见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近前白茫茫的水雾。
    雨水降落的速度超出了土地的吸收速度，地表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大黑在泥中翻腾的更欢了。
    “啪——啪啪——”
    泥浆飞溅，水声不断。
    这般扭动翻滚了一会儿后，大黑觉得水声略小，远没有在之前那水潭子里的声音动听。
    大黑兴致盎然，缓缓歪倒在地面，接着身体稍稍一用力，身体中央在地面一弹，尾巴用力一拍。
    “啪——”
    大黑高高跃起，然后在天空“飞翔”了一会儿。
    “啪——”
    大黑重新落在地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那一瞬间，大黑恍惚了一下。
    甚至还想再往下游一会儿。
    然而，硬实的地面杜绝了大黑的想法，仅仅向下拱了寸许，就无法再往下了。
    还是不能和水潭里相比啊。
    大黑两只胸鳍撑着，立在水中，尾巴无意识地卷来卷去。
    好想在水里游啊。
    还有他陪我玩。
    大黑脑海里忽的飘过一道白色的鱼影，在眼前摆了摆尾，消失不见。
    这里都没鱼陪我玩。
    大黑刚想到这里，忽的撑着胸鳍微微挪了挪，身体侧了侧，右眼看向小土堆。
    还好有小灰灰。
    大黑心里不由得漾起几分温柔。
    也不知道小灰灰怎么样了。
    大黑心中有些惦记，随之将目光投向天空看了一会。
    雨水如同幕布一般往下直落，天空已然完全看不到了。
    大黑心里略一思量，觉得照这情形，怕是晚上月亮和星星都看不到了。
    大量的雨水落在大黑的眼睛上，冲刷着身体表面的泥层。
    好舒服啊。
    可惜小灰灰怕水！
    大黑又开始觉得无趣了。
    快乐不能和别鱼或者别鼠分享，这快乐也就大打折扣。
    “噗噗——”
    大黑划拨着胸鳍往小土堆上移动。
    小土堆上，雨水汇成小股的水流涓涓地流着，表面也变得滑溜溜的，给大黑的移动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噗噗——哧——”
    “噗噗噗噗——哧——”
    如此来回往复了几次，每次大黑都是还移动过半就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
    “啪啪啪啪——”
    大黑在小土堆下的一小片积水潭中发泄地拍打着，发出单调地响声。
    太气鱼了！
    大黑忽的想到此时正躲在洞内的鼠状动物。
    小灰灰的爪子倒是挺好用。
    大黑眼前仿佛出现了鼠状动物的身影，四只小爪子扒拉着正往小土堆上攀爬，意识中隐隐约约领悟到几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
    但却并不能真正具体地表达出来。
    “咕噜噜——”
    大黑将头伸在小片积水潭中，有些失落地吐了一口气，瞬间一串泡泡在小片积水潭中冒了出来。
    只能跃了。
    大黑调动着全身的气力，猛地一振，啪的一声，身体高高跃起，随后重重地落在了小土堆的半坡上。
    “哧——”
    大黑又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
    有些高了。
    大黑心里总结了一下，重新调动全身气力，又啪的一声，跃了起来。
    这次大黑飞跃地有些低了，直直地撞在小土堆上。
    “哧——”
    大黑又不可控制地滑落。
    有点低了。
    大黑心里略一思量，倒着划拨胸鳍退了退，又用力地全身一振，啪的一声，大黑跃了起来，在空中打着旋儿“飞翔”了一会儿，径直落入洞中。
    哈，进来了。
    大黑快速划拨了几下胸鳍，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后，停在缩在一团的鼠状动物身旁。
    和上次一样，鼠状动物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着，露在外边的后爪隔一会儿抽动一下。
    小灰灰，别怕，我陪着你。
    大黑挪了挪身体，靠近鼠状动物了些。
    随后一团暗沉的黑幕瞬间撑了开来，将鼠状动物也笼罩其中，鼠状动物表皮的毛发稍稍下弯了弯。
    渐渐地，鼠状动物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开始平稳了下来。
    不多时，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开始响起。
    小灰灰睡着了！
    大黑放下心来，扭了扭身体，往旁边的土壁上贴了贴，也开始进入梦乡。
    天很快就黑了……
    烟水相隔的另一边。
    此时鱼乐刚刚游回黑潭，轻轻巧巧地游过两个门柱之间。
    嶙峋怪石黯淡，刺目光华闪耀。
    “刘明”小蟹还挂在一块儿怪石上，身体表面有一层淡淡的白霜，而“刘明”正举着两钳不住开合。
    两团火苗跳跃着，忽大忽小。
    而“刘明”身上的白霜也在缓缓褪去。
    鱼乐没有理会“刘明”小蟹，继续向前游动。
    没过一会儿，鱼乐就看到粉粉的小母鱼，还有乖乖巧巧地跟在身旁的小黑。
    “哗——”
    鱼乐摆了一下尾巴，游上前去……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进入了循环的轨道中。
    一成不变，却也有新的小差别。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偶尔狂暴如怒，偶尔温柔如沐。
    每天清晨鱼乐都在小母鱼那里出发，自己独自出去游玩。
    随波转游一天，或驻于桃花潭中，或顺流而下，绕于乌篷船侧。
    夜晚就归于白沙潭。
    有时候小黑很早就睡着了，鱼乐只需要将他随便安放在水草田的任意一片宽叶上，柔软舒适地冒着细碎泡泡。
    还有时候小黑活泼好动，就是不肯睡，鱼乐就陪着他在潭中胡闹横行。
    小鱼小虾固然深受其苦，大鱼大蟹也同样被欺负的见之则逃。
    有时候“焦尾”会来找小黑玩。
    小黑顿时如虎添翼，更加的横行霸道。
    有时候小黑也会强行拖着“刘明”小蟹，每次小“刘明”总是游着游着就困顿地沉向潭底。
    多日来，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没人去桃花潭玩，小“盛饭”和全伯也躲在乌篷船内不出。
    甚至连经常来河边觅食的水鸟也不怎么见了。
    整日蒙蒙细雨，绵绵不绝，不见天日。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了。
    这天，鱼乐轻划慢摆地游到水面附近，忽然——
    “嘒嘒——”
    一声知了声传来。
    鱼乐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时间早就划过春的尾巴。
    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