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晚来天欲雨

    心头的暗赞才只萦回了片刻。
    忽的，眼前的春和景明又是一暗。
    “咕噜噜——”
    鱼乐吐了一串泡泡，微微侧了侧身看向天空。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又将阳光遮蔽了起来。
    云层的边缘上，弯弯绕绕地勾画出了一道亮灿的金边。
    而云层的中间略微有淡淡黑色的纹理，尤如淡墨晕染开一般。
    愈发显得云层厚重了。
    这是不几日就要下雨的节奏啊。
    鱼乐在心底里暗自揣测。
    “哗啦——”
    鱼乐猛地横向摆了一下尾巴。
    嗨，下雨就下雨呗。
    如今我可是条鱼——
    随便下，随便下，不要客气。
    忽的，一阵疾风吹过，树林枝叶摇晃不止。
    几根桃枝随着风迅猛地摆动了一会儿后，疾风顿止，桃枝上掉下几片因生长不良而微微枯黄的叶子。弯弯折折地飞了一会儿，落在地上。
    余风拂过，刚落在地上的几片桃叶又翻滚了一会儿，终是停了下来。
    “扑棱棱——”
    林中深处，有小鸟飞起的声音，响动了没一会儿，就渐渐低了下去。
    许是飞远了。
    如此，潭中岸上俱是安静了。
    阳光忽的又朗照了下来。
    潭中和岸上的景象顿时恢复了明艳的模样：
    树绿草青，郁郁葱葱。
    石净水碧，桃花其中。
    然而，只明艳了片刻，阳光就又被云层遮住，周围又变得暗沉。
    一只桃花水母一纵一纵地游着，丝毫没有因为阳光的明暗而改变。
    “哗啦——”
    鱼乐摆了一下尾巴，跟着桃花水母游动着。
    一纵一纵，一摆一摆。
    不一会儿，鱼乐下意识地弯起尾巴，准备拨动桃花水母来改变游进的方向。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我控制水涌，它不香吗？
    鱼乐暗自感叹着。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都能忘记自己的特殊本事了。
    随后，鱼乐将心神散开，汇聚于身前桃花水母周边。
    【拐了】。
    桃花水母正往前一纵，忽的身体被从旁涌来的水流带的一偏，向旁边拐去。
    像云雾一般，无声无息地。
    桃花水母蓦地停下了一纵一纵地游动。
    随即，桃花水母顺着水流的方向继续一纵一纵地游动，
    似乎很善于随遇而安啊。
    鱼乐心里微微赞叹了一下，却没了继续玩弄桃花水母的兴致，盯着岸边的大石头发起呆来。
    那块儿石头，将军大叔和“香菱”小姑娘都坐过。
    或是经常有人坐，又或是暴露于阳光和风口。
    石头表面干净光滑，只有挨着地面的一边有些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一些黄泥点。
    应该是前几次下雨溅上去的吧。
    鱼乐眼前浮现出了将军大叔的身影，有些落拓的褐红衣衫，长须和着乱鬓，两只有着重叠眼瞳的眼睛安静地看着。
    忽然一转眼，将军大叔变成了“香菱”小姑娘，两只小手伸出，蓦地从掌心燃起了两团红彤彤的“火焰”。
    像火却不是火。
    如火红却更加红。
    再一转眼，岸上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大石头映了个黯淡的影子。
    “咕噜噜——”
    鱼乐深深地鳃吸了一口，嘴边随即冒出一串泡泡来。
    又一阵微风吹来，水面泛起粼粼波纹。
    波纹细密又平整，像是一片布满鱼鳞的巨大鱼身。
    鱼乐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过了好一会儿，鱼乐忽的回过神来，环顾了一圈，发觉有些不对。
    原本时明时暗的光照竟是不再交替，变成：
    明暗暗暗暗——
    鱼乐忍不住侧弯起身体来，向天空看去。
    一大片厚实云层不知何时飘到头顶，连绵数里，不见尽头。
    看来今天阳光是见不到了。
    鱼乐信鳍随尾，歪歪斜斜地游动着。
    忽然，鱼乐从眼睛的余光中看到小山丘上缓缓“游”过一个黑影。
    定睛看去，却是那之前逃去的守宝蛇又回来了。
    它又回来干嘛？
    鱼乐心中生出几分好奇，停下划动摇摆的鳍尾，滞游了起来。
    守宝蛇腹下的鳞一阵蠕动，在小山丘上的山泉口盘了起来。
    一圈。
    两圈。
    三……
    守宝蛇蓦地停住移动地身形，将头扭过一些，对着潭中，两只眼睛的竖瞳微微地伸缩了几下。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又像是在查探危险。
    片刻后，守宝蛇继续在山泉口盘起了身子。
    三圈。
    守宝蛇不再盘绕身体，顶着脖子将头高高耸起。
    不一会儿，守宝蛇停下来，又将头扭了扭，对着潭中看。
    头来回扭动，两只眼睛的竖瞳也舒张伸缩了几回。
    “咕噜噜——”
    鱼乐张了张嘴，几个鳃吸积聚的泡泡冒了出来。
    它在看什么呢？
    莫非是找我？
    鱼乐想来想去，除了自己，这里就只有桃花水母和一些十分渺小的水虫了。
    桃花水母没有攻击性，肯定不是，而且守宝蛇看的方向也没有桃花水母。
    水虫就更不用说了，它守宝蛇爬行可能都压死几只。
    所以，就是看我了？
    鱼乐心里略一思考，放开心神，控制着周身的水涌动推进。
    无声的，鱼乐从守宝蛇所看方向的东边游到西边，又从西边游回东边。
    可守宝蛇却没有半点反应。
    不是看我的啊。
    鱼乐收回心神，滞游着继续看。
    许久后，像是确定了没有危险一般，守宝蛇终于将头扭了回去，头对着西边隐于浓厚云层背后的太阳方向。
    片刻后——
    守宝蛇缓缓地将头扬起，嘴巴轻轻张开了一些。
    “呼——”
    一团浅淡的气雾从守宝蛇的口鼻间喷吐了出来。
    气雾萦回环绕，渐渐氤氲。
    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嘴边细小，另一边宽大的固定形状。
    上次是从正面看的，这次从侧面看去，竟是有几分前世烟斗的模样。
    【烟斗云】
    哈哈。
    鱼乐心里忽的想到有个类似的名字。
    【筋斗云】
    不过，这差距——
    嗯，云泥之别。
    等等。
    这守宝蛇的模样很显然也是在修炼，会不会有一天，这【烟斗云】也能进化演变成【筋斗云】那样呢？
    鱼乐不禁遐思飞扬。
    嗨，想什么呢，不可能的。
    那【筋斗云】可是某个传说存在的独属物。
    鱼乐当即打消了自己的遐想，将目光继续投在守宝蛇身上。
    时间缓缓流淌，浓厚云层的淡淡墨色开始聚集，没多久就黑暗如墨了。
    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
    “嘶——”
    守宝蛇将口鼻间吞吐的气雾吸进身体后，长长的信子伸了出来。
    片刻后，守宝蛇盘起的身体散了开来，接着蠕动了一会儿，消失在小山丘后。
    走了啊。
    鱼乐尾巴轻轻摆了摆，缓缓向前游动。
    就剩我一个鱼了。
    “啵——”
    水面一声轻响，溅起了一个小水泡。
    雨终于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