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 目无尊上

    最终苏楚陌还是被带了进来，卫大人为了体面一些，虽没下床，却披了外裳靠坐在床头，从苏楚陌进门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王爷怎么这时候来了，金銮殿上笑话没看够？”因为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卫大人对苏楚陌没半点好脸色。
    卫夫人恐他得罪了苏楚陌，又知道他的性子，知道劝也劝不住，在一旁干着急。
    苏楚陌少有的好脸色，或者说，正因为知道原因，他从来没有因为卫大人对他的横眉竖眼就记恨卫大人，相反的始终觉得卫大人是很值得皇帝看重的一位老臣。
    “我有些话想跟卫大人说，卫夫人……”苏楚陌还不至于忘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微微偏头看向卫夫人，眸色温和。
    即便论起年纪来苏楚陌该是他们的晚辈，这样一张脸看向自己时也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卫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点了头，随即连忙去看卫大人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一些。
    客人还在，卫夫人不好开口，先带着婆子跟管家出去了，将苏楚陌和卫大人两个留在了屋子里。
    “燕王还真是不辞辛劳，为了亲眼看看我的笑话，来得可比与我亲近的几位大人还快，怎么，如今看见了，可还满意？”卫大人刚醒，还中气不足，却为了不在苏楚陌面前落了下乘，几乎要将一张脸憋红。
    苏楚陌见状有些无奈，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这御史大人尚在不惑之年，怎么言行举止就这般的……想孩童靠拢了起来。
    “看什么笑话，卫大人，跟你透个底，皇上要立后之事我也是今日早朝才知道，回府同王妃说了才知道，原来皇上是在姜氏刚诞下皇子之时提了一句，姜氏当时就婉言相拒了，后来实在不放心，还让人跟王妃说了一声，只是她听说姜氏拒绝，便没往心上去，不成想竟出了这样的乱子，大人，若知有今日，我昨儿就是连夜进宫也要劝住皇上啊。”
    来的路上苏楚陌就已经琢磨过了，卫大人这人，出了名的好赖话不听，你语气稍微硬一点他都能跟你吵起来，若真想让他听进去什么话，身段放低一些准没错了。
    这不，就这么一番话，卫大人听着还真迟疑了，虽还对苏楚陌有些不信任，却问道：“你真是今日刚知道？”
    这自然是假的，可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骗，苏楚陌点头，“我骗您做什么，要是我有心让姜氏做皇后，今日便不来您这儿了，该是和自己底下的人商量着怎么推波助澜才是。”
    卫大人听着果然更动摇了些，抿唇没再问什么，看着便是在想苏楚陌这话的可信度。
    少时，卫大人分了些注意力给苏楚陌，不太自然地问道：“那你来卫府是什么目的，直说吧。”
    料中了卫大人的反应，苏楚陌唇角轻抿，掩住了那几分浅淡笑意，正色道：“您不愿姜氏做皇后无非是因为不想壮大燕王府，我不想让姜氏做皇后是因为她不合适，她是王妃的娘家人不假，可皇后的人选不能是她，只这一个共同的目的就足以让我过来找您了，您说呢？”
    苏楚陌说得真诚，卫大人却不怎么信，“什么合不合适，你少跟我说这些，先说你打算怎么做，我先跟你说了，你可别想着利用我。”
    “我利用您做什么？”苏楚哭笑不得，这人戒心怎么这么重，少时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他也算是一个，还真是岁数越大越疑神疑鬼。
    “那可不好说，你鬼精鬼精的，我当年还是榜眼呢，后来不也被你耍得团团转？”话赶话，不觉间便让卫大人说起旧事，苏楚陌眸色也变了一瞬，却没接这话。
    卫大人自己意识到不合适，若无其事咳了两声，“如今我可没你心思多，不定被你算计了还要乐呵呵的，你有话便直说，不说就早些回吧，我这儿的茶水可没你燕王府的好，不敢怠慢了你。”
    “罢了，说正事，皇上那边我和王妃会去劝……”
    没人知道他们这一天到底说了什么，可苏楚陌前脚回到燕王府，后脚就让人往卫府送了茶叶却是不争的事实。
    且不论外界如何猜测，苏楚陌正在烟云院坐着，自己一个人。
    李昭烟紧跟着苏楚陌的脚步出了门，夫妻两个一个去了卫府，一个去了皇宫。
    苏楚陌说了不让李昭烟操心这些，李昭烟也何尝不想为苏楚陌分忧，让他轻松一些，既是夫妻，替对方考虑的心自然一时一样的。
    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皇帝，李昭烟心中生出烦躁，先前不见他有喜欢的人，便不知他遇上这些事情是这样执拗的样子，早知如此，她当时根本不会让姜月隐进宫。
    “皇上，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两句。”心一横，知道好言好语劝不住皇帝，李昭烟预备着就不跟他好好说了，生气又能怎样，他又奈何不得自己。
    皇帝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李昭烟是真的生气了，只是方才那么多话都被他当做耳旁风，他心道，不管李昭烟接着要说什么，只当听不进就是了。
    然而皇帝小看了李昭烟，心理准备也就没做到位，李昭烟张口便道：“那日你一走，月隐立刻便说她不愿意做皇后，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和王爷已经答应帮月隐了，只是你说的太仓促，我们的计划还没落实罢了，你真要为了一个皇后之位将月隐逼到这份上？”
    “我料到那天月儿跟你说的是这件事，只是你竟然肯顺着她的意思？月儿做皇后有什么不好，到时候燕王府做月儿的娘家，谁敢说三道四。”皇帝听了李昭烟的话，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生气，反而是一种预料之中的反应，随之便开始说出他设想的，万无一失的打算。
    李昭烟几乎要被气笑了，她单知道皇帝要自以为是地对姜月隐好，却不知道皇帝还是跟隐藏的妄想症患者，这说的是什么话，是一个君王能说出来的话吗？
    见李昭烟不开口，皇帝竟还以为她在考虑自己的话，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李昭烟，希望能听见他想要的答复。
    不料李昭烟片刻后勾唇笑了，眸色幽深地说：“皇上这便是在逼燕王府了，你说……要是我让王爷偷偷将月儿带出宫，王爷会向着你还是我？”
    皇帝神情骤然一变，是李昭烟今天见到他之后第一次看见他出了无所谓之外的第二个表情。
    “我只不过想把最好的都给月儿，你们为什么都要拦着我，这又碍着你们什么事情了，管了前朝，现在连朕的后宫也要管了吗？”皇帝早朝就受了气，太后又是那样，如今来了个李昭烟，却也不是向着他的，让他怎么心平气和。
    况且苏楚陌最后看向皇帝的目光至今令他不安，以至于他对李昭烟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甚至觉得李昭烟回了王府就要跟苏楚陌商量着将姜月隐带走。
    “最好的？皇上，你眼里的最好就是把月隐推上风口浪尖，让她时时刻刻被人注视着，一举一动要想合不合规矩，一言一行半点自由都没有，活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刻板的人吗？”
    “朕不是！”
    被李昭烟的话戳到了痛处，皇帝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尽管不想承认，可李昭烟的话并无半分夸大其词，他如今还未收拢权力，即便是强硬的封了姜月隐做皇后，也只是将她到自己和群臣之间的夹缝，在其中生存。
    “言尽于此，卫家的就是比月隐适合，我是她的家人，不会害她，你若执意如此，咱们就走着看吧。”李昭烟凉凉撂下一句，自起身自往外去。
    可怜允公公去送李昭烟也不是，不去送李昭烟也不妥，站在皇帝身后不安地动来动去。
    “你脚下长刺了？”凶不得李昭烟，难道还凶不得允公公了，皇帝心里想着，凶巴巴地说了允公公一句。
    允公公哪里敢在这当口说什么，小心翼翼低下头没敢应声。
    皇帝越想越气，刚才在李昭烟面前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也不见了，抬脚就气呼呼在桌子上踹了一脚。
    “嘶——”
    脚尖正撞上桌角，皇帝顿觉更生气了，愤懑不平道：“朕才是皇上。”
    “朕才是皇上！”
    说着觉得没气势，又喊了一句，回头等着允公公，示意他说些什么。
    “是是是，您才是皇上，燕王妃……燕王妃她……”支支吾吾不敢说李昭烟坏话，眼看着皇帝又要生气，允公公一咬牙，“燕王妃目无尊上，以下犯上，不知好歹，胆大包天！”
    “放肆！”
    皇帝一脚踹上允公公腿弯，“这人大逆不道的话是谁教你的？下去领罚。”
    允公公听了这话反倒松了一口气，下去领罚就不用面对皇帝的怒火了，他恭恭敬敬往后退，一晃眼就从柱子后面溜了出去。
    替进来的是袁茂，想着允公公之前叮嘱的话，他悄无声息往皇帝身后一站，半点声音也没敢发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