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有什么不对！
    方才祁白川和那些民众交流的时候，戴威严觉得可能就是这个神官得了什么特殊的加护，神明允许他有了一小片“绿洲”，他马上拿出来邀功献宝，以证明自身的特殊。
    老实说，以他对冰原星居民的了解，祁白川这一手确实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神迹”出现，那小子短时间内会被那些信徒拥护起来，说不好听点，别说那祁白川只是爱胡言乱语和显摆，他就是喜欢杀人放火，信徒们都会给他争辩几下。
    神明在冰原星上的影响力，就是这么大。
    但对于戴威严来说，还不到完全无法对付的程度。
    但接下来祁白川将众人引到神殿，让他眉角直跳。
    “各位，我知道你们很好奇我是怎么搞出那块地的。说句实话，那是我的一个尝试。”祁白川以非常慷慨激昂的语气，继续自己的演讲。此时气氛和祭典上已经完全不同了，所有的住民都带着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祁白川。
    “我强调过很多次，冰原星需要改变。那块地，就是我做出的努力之一。正如你们所见，我是神官，是负责与神明沟通之人。而我确实履行了职责，与神明大人交流了。”
    此时的祁白川，说出来的话分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大家听到这话，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是啊，这样的神迹，必然有神明的参与。
    他真的和神明交流过了！
    那么……他们交流了什么呢？
    随着第一声带着敬语的询问发出，疑惑的声音此起彼伏。祁白川显然很享受这种听众非常投入的场合，在差不多被询问了十次后，他才神秘兮兮地开口，“交流了的内容不方便透露，但是我发现，神明的视角和我们常人的视角，真的不一样啊。”
    此时就在旁边围观并盯着戴威严免得他捣乱的神明：……
    说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祁白川接下来准备说和自己交流了什么，他还以为这个人会直接把自己已经衰弱的事情和盘托出。
    此时的听众们非常配合，不用祁白川引导，就迎来了一波“有什么不一样呢？”的提问。
    “普通人会觉得，神明大人对冰原星上众人的苦难视而不见，风雪从未消退过，就好像是在刻意冷待他们一般。然而，在神明的视角来看，却未必如此。”
    “神明十分强大，他因冰原星住民而生，也一直在践行保护冰原星居民的原则。现在的冰原星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因为神明将他的信徒，视作需要保护的小崽子。”
    “你觉得一成不变的生活很痛苦，但是你并没有在神明面前表现出足以面对未知灾难的能力。那么出于对你安危的担忧，神明大人只能用各种手段来将各位保护起来。”
    “风雪针对的不是你们，而是外人。我可以毫不避讳地说，这漫天的风雪，能把所有不怀好意的外敌，还有各种超规格的科技一并送走，让他们无法在此停留。归根结底，是神明大人盘算来盘算去，觉得你们对上那批人毫无胜算啊！”
    祁白川说到后面越来越激动，那情绪感染了在场的众人，很多人顺着祁白川提供的思路一路思考下去，竟是红了脸。
    在祁白川的口中，高高在上的神明宛若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以最极端的手段确保他们的安全。
    祁白川说的这些话，并不是空口无凭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所以很多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我觉得这样不行。命运指引我来到这冰原星，必然是让我来做出改变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太过无聊。所以我和神明说，我是他虔诚的信徒，我不会质疑他对冰原星的保护，但我想证明，我不需要神明如此过度保护。襁褓是婴儿的归宿，婴儿一旦长大，就要前往新的征途从而离开了——当然，我不是说要离开冰原星，而是说，至少神明大人不用对我那么过度保护。”
    “所以，我请求神明提供给我自证的机会，然后，我成功获得了试炼的任务。你们看到的活水与田地，都是试炼任务的成果。”
    祁白川的这话说得很有艺术性。他并没有说“试炼”是从神明那边获得的，但是这样的说法，会让听众自发进行联想。
    一时之间，众人都非常激动。
    “我也想接受试炼！！！”
    “我我我我！我也是！！”
    “请让我接受试炼吧！”
    “我也想向神明大人证明我能够独立！！”
    毫无希望的生活折磨着每个人，如今出现了转机与变数，他们恨不得蜂拥而上。
    神明默默感受着人群中凝聚起来的信仰力量逐渐涌入身体——这证明他们完全相信了祁白川的话，对“神明”心生期待，于是信仰回笼了。
    多么奇妙，他真的做到了，真的改变了一部分冰原星人的看法——甚至可以说全程把他们的性格特征与弱点拿捏得死死的。
    戴威严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原因无他，他已经意识到了，祁白川这一手要是成功推进，不管是神明还是神官，其威望都会重新提升。
    那他这么多年的经营，真的会白费！！
    作者有话说：
    小中二哪怕不当神官，多少也能当个神棍【x】
    或者销售【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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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威严败退
    “各位！这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啊！”
    没有扩音设备的冰原星, 想做大事的人似乎都得有个好嗓门，才能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神兽带给他的压力还在，但神兽从出现至今, 完全没有伤害冰原星居民的记录。它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神庙里休息蛰伏，偶尔冰原星出现了什么大范围的天灾, 会殃及一大片人的情况下，它才会出面救人。
    如果灾难的规模很大, 就会是神明亲自降临。拯救民众于危难之中。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营造出来的局面, 即将被这个仿佛脑子有包的家伙以一种横冲直撞的方式改变后, 即便有神兽的警告眼神，戴威严也不得不出声干预了。
    戴威严的威望还是有的。当了这么多年的神官代理人, 他当然没忘记经营自己在冰原星上的威望与形象。
    神官如今只是撬动了民众们的情绪。戴威严才是一直以来他们认知之中的“统领”, 因此场上的重点瞬间转移, 人们的目光投向戴威严。
    人群中的祁白川见状，看起来并不惊讶的样子。他没有立刻出声打断戴威严，而是又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 胜券在握的神色。
    一般来说, 若是平常的毛头小子, 看到这个表情, 戴威严就能判断对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很容易对付。但是现在他已经意识到祁白川并不是个简单货色。他看起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但事情似乎总能不知不觉导向对方想看到的局面。
    实在是可怕。
    “这是我们冰原星的喜事啊！这么多年，死气沉沉的冰原星, 终于要迎来新的生机了！”
    戴威严做出了十分激动的模样, 迅速上前。人们为他让开一条道路。就在他准备接近原地站着不动的祁白川时, 祁皓山挤出人群，拦在了他的面前。
    “神殿里，不得冲撞神官。”
    戴威严的脸扭曲了一瞬。
    对于极其重视权柄的他来说，“权力”与“威望”这两物是他的毕生所求。他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淡化神庙在民众心中的威严，让区域头领能与神庙势力平起平坐。然而现在，不管是不是有意的，祁皓山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前给他下了面子。
    这里是神庙，是神官的地盘，他的接近被定义为“冲撞”，便是暗含着神官的地位比他一个区域头领高的意思。
    这件事本来是正常的，可是他为了淡化这件事，苦心经营多年！
    而现在，看着四周或是恍然大悟，或是陷入狂热之中的冰原星住民，他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而祁白川则是看到祁皓山挡在自己前面的背影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神兽默默看着表演，闭上了眼睛。
    得快点了，再拖一会儿，那个人可能就撑不住了。
    身上压力骤轻，戴威严的愤怒瞬间释放，让他的态度多了几分强势之意。到底是在冰原星经营多年的男人，他的怒气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咄咄逼人，反而是让他的激动更加真切了几分。
    “当初见到您的第一面，我就确定了，您就是冰原星的救星！”戴威严道，“如今展现出了这样的神迹，但我觉得，如今的神官大人年纪尚轻。就如同这块田地里边的作物一般，有天赋又能力，但是发展得杂乱无章。”
    “大神庙到底还是太过冷情与萧肃了，这里并不适合您生活。”戴威严道，“绿洲的小神庙，不管是环境还是安全，都更加符合您的身份。在当初搬迁的时候，大神庙的很多古董宝物都被转移到小神庙里了，如今该是神官与它们重逢的时候了。”
    这一手，可以叫做借力打力了。趁着祁白川展示“神迹”，声望瞬间冲高的瞬间，提出将其转到小神庙的意思。
    普通住民看来，小神庙不过是一个破例的，建立在绿洲上的建筑。让引发了神迹的神官住进去，倒是非常合适。
    而戴威严的后半段话，实则是用“物资”来引诱祁白川。
    短短的几句话，暗藏着好几个目的，不着痕迹地引导现场的气氛。那些热血上头的住民，纷纷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全心全意地拥护着。
    祁皓山则是皱起了眉头。
    小神庙固然豪华与热闹，但是真的去了那边的话，无异于落入戴威严的手中，甚至说难听点，这个人绝对是奔着将祁白川软禁这个目的提出建议的。
    然而现在，他却不能将对方的目的直接点破。在对方声望还十分高的情况下，擅自去进行质疑和恶意揣测，只会影响己方的支持率。
    “对呀，我觉得神官大人完全有资格住小神庙！”
    “虽说是为了了解历史，但是在大神庙待这么久，也研究出了成功，神官大人若是想住小神庙的话，绝对没问题！”
    “那个祁乌都能住小神庙，凭什么神官大人不行呢！”
    极端鄙夷逆转成极端崇拜，让民众们热血上头，恨不得直接把祁白川抬起来直奔小神庙而去。
    “不好意思，我不想去，我也说了，我要向神明证明自己。搬去小神庙可是会被当做放弃的。”
    祁白川一语中的，不需要大声争辩，不需要质疑对方，只需要结合自身情况说一个逻辑过得去的理由就行。
    “神明大人如此仁慈，定然能理解您的选择的。何况，您不是已经证明了吗？这不就是您的成果吗？”
    把人架起来最为致命。戴个高帽，说上一堆的夸赞话，就能让对方不好意思辩驳，也不便承认自身不符合那些褒扬的话语，从而只能对现状进行忍让，吃哑巴亏。这样的“道德绑架”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
    “神明大人如此仁慈，那我明知故犯，去敷衍他给我的试炼，我还是人吗！”
    祁白川的语气高昂起来，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意思。他没有去反驳戴威严，而是以自身为重点，开始了表演。
    于是在住民的眼中，就是忠诚且认真的神官，听到戴统领的建议后，因为不愿意敷衍神明而变得十分激动。他想要认真地完成试炼，向神明证明冰原星住民的可能性。
    这让他们纷纷被祁白川的节奏所感染，感动得泪光盈盈。
    他们冰原星，真的有救了！
    戴威严见对方果真化解了自己的计谋，还是用那般诡异的说法，确信这小子的头脑真的不错后，准备再出一招，但是中途却被他人打断了。
    “啊？我听错了吧？这是有人在质疑我们的神官吗？拿年龄拿阅历来说事，是不是有点搞笑啊！”
    众人循声望去，归来之人潇洒地摆摆手，道，“看来我赶上了，还不错。”
    “头领！”
    “头领您回来了！”
    “头领，您看到外边的神迹了吗？”
    “我们完全不敢相信！！”
    在场之人大多是山脚区的，戴威严对他们来说有威望，是个位高权重之人。但是他们还是对自家的头领勾文彦更加熟。
    他一现身，人们就不自觉地往他那边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