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不敬神明。”祁白川学着祁皓山当初的语气，哼哼道, “在神庙里打坏神庙的东西，这还是人吗？”
    “……”
    “所以他既然想折腾, 就让他折腾吧，主角嘛, 有小人想针对再正常不过了。”祁白川道，“而且说到底, 整个星球人口就那么点, 还逐年递减，这种情况下还拉帮结派自己玩自己的, 也是令人无奈。我需要一个机会让他们认识到我这个命运之子已经降临冰原星了。冰原星将不再是当年的冰原星。但可惜现在神庙的现状是摔一个……好吧, 摔一批餐具都得心疼半天, 压根搞不起排场。”
    祁白川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现在有人要为‘不敬神明’而赔罪，何乐而不为？”
    “你都看到了这种程度？”祁皓山略显惊讶。
    虽然有神明的加护, 但是冰原星的人口确实一直都是在减少的。这倒不是什么天灾啥的, 只是各种原因叠加——物资匮乏, 环境恶劣, 他们因为神明的加护而感觉不到寒冷, 但也真的舒服不到哪里去，就好像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冰原星居民里, 有离开冰原星的，有对生活丧失兴趣麻木过生活的, 也有狂信徒那种“为了神明奉献一切”而不热衷繁衍后代的……林林总总, 导致每年统计人数的时候, 数量一直在下滑。
    祁白川确实在书房里泡了很久。但是祁皓山记得，这种人口统计数据，都是放在最里层，不怎么启用的那批资料里，因为就是纯粹的记录。上面也都是些枯燥无味的数字，记录每次统计人口的数量，每年绿洲产出的总量等等。他没想到祁白川竟然去翻看了那一部分。
    “什么叫这种程度？”祁白川反而一脸疑惑，“我是神官耶，管理这一整个星球的人耶，对人员分布和人口数量心里有数才正常。虽然确实，一般这种繁琐的事情可以交给手下和小弟去处理，但是你看神庙里边有这种人吗？”
    祁白川无奈地摊手，摇了摇头，“就算有，我觉得我们也养不起。因此只能靠自己，最省钱。”
    祁皓山的心里一暖。
    祁白川将他自己的话贯彻到了细节处。他说神庙里没有“手下”和“小弟”，意味着祁皓山不在这批人的行列里。他是真的将自己视为亲人。
    “总之，以我的身份，值得一次别开生面的就任仪式——虽然之前搞了一次演讲，但怎么说吧，次数不嫌多，哈哈。”祁白川自信地道，“而且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啊。”
    “嗯……”
    相比祁白川的自信，祁皓山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忧虑。“你也知道，现在冰原星上，区域头领的威望要比神官来得高。戴威严真的想对付你的话，我们的立场会很被动。”
    “被动是因为没底牌。”祁白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们的底牌不是就在那么？”
    那被敲开的冻土层，下方露出了土壤，确实可以作为改变冰原星住民看法的关键。
    而戴威严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是因为祁白川那天在犁完地后，又把雪给盖上去了，没有让土壤的颜色露在外头。之后才在床上躺了两天。期间祁皓山有些担心，也试过把雪扫开看一下，发现那些已经被清理出来的区域，即便重新盖了雪上去，也没有继续冻上。
    “所以你特意把雪盖上。为的是这个？”
    “作为主角，主线剧情总是随时要找上门的。”祁白川一向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所以未雨绸缪，做好扮猪吃老虎的准备是主角的义务。你看我这义务完成得不错吧？其实我觉得这点程度还不够，可惜对面坐不住了，来得太快，我也没办法做更多了。”
    “当然，按照一般的惯例，那个戴威严野心那么大，经营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次两次就把他搞掉。所以要做好长期对抗的准备。”
    祁皓山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表现出一副爱胡言乱语，有自己一套世界观的模样，祁白川应该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从来到冰原星到现在，他似乎从未见过此人慌乱的样子，不管遇上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哪怕体力透支在床上躺了两天，饭都要让人喂，他都一直保持着那过分积极的态度。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如果祁白川走在山路上掉到坑里，他都能兴奋地说这一定是什么奇妙的机遇，或者信誓旦旦表示这是一个背负重要使命的命运之子理应遭遇的苦难——他其实每次解释的花式都不太一样。
    “那你的底牌筹备得如何了？”祁皓山顺着他的意思道，“现在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看！”
    =
    作为反杀的关键，祁白川对这块刚翻出来的地寄予厚望。
    他开出来的地其实不大，横竖各十米，总共一百平方，将上层的雪扫开后，下方的土壤露了出来。
    这个场面其实有点诡异，这块地的旁边都是厚厚的积雪，积雪的下方是坚硬的冻土层，唯有此处比旁边矮了一截。但如果将雪扫开，便不会再冻上。
    “因为是封印么……”
    神明没有现身解释任何东西，但是祁白川自己悟到了这一层。祁皓山坦白过他无法敲开冻土，而自己成功清理出一块地的结果是躺了两天，消耗也太大了。
    冰原星的风雪实则是神明为了保护住民而施加的封印，眼前的景象告诉祁白川，这里的封印似乎解开了。
    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底牌。
    “系统，就这块地了。”
    被搁置许久的任务状态终于刷新，因为内容不是“清理出一块地”，而是“选择一块田地”，在祁白川清理了冻土层，成功将它转化为“田地”的时候，这神庙前的空地，终于可以作为一切的起点了。
    【任务：选择一片田地，奖励：随机种子，进度：已完成】
    祁白川的眼前突然刷新了一个界面。也就是只有他才看得见的那个界面。而后他感觉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胸腹部里涌了出来，汇聚在手中。
    他抬手一看，手里多了一个透明袋子，袋子里面是一大堆芝麻一样的颗粒，塞得鼓鼓囊囊的。
    这就是奖励的随机种子？
    “就这？”
    祁白川左右翻看这个包装。
    没有任何说明，没有任何注释，纯粹只有“装东西”这一个功能，还是透明的，就好像是那种路边就能拿到的免费打包袋，充斥着一副“三无产品”的味道。这一点都不酷炫的外观让祁白川小小失望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个系统顶着“试炼”的名号，怎么说也得来点精装豪华大包装来震撼一下人心，凸显自己的特殊啊。
    结果就这么一袋仿佛路边捡回来的芝麻，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劲。
    “这个任务完成了，下一步呢？”
    就像是听到了祁白川的话那般，试炼系统刷新了几个任务出来。
    【任务：播种，奖励：初级植物肥料一袋】
    【任务：用特殊水源灌溉田地，奖励：植物强化液一瓶】
    看得出来这试炼系统已经完全走“基建”风了，完成任务之后拿到的东西不是肥料就是种子，不过让祁白川好奇的是，这“植物强化液”是什么玩意？
    而且，什么叫“特殊水源”？普通的水不行吗？
    总之这试炼系统就是用来确定接下来的行动的，祁白川暂时不去想那么多，将那种子倒出来一部分，撒在田里——估计现场要是有以种田为生的人，看到祁白川用这么潇洒的姿态撒种子，估计会气得骂骂咧咧。
    祁白川在开好的田上撒好种子，转身又在旁边撒了一把种子。等祁皓山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祁白川正在神庙大门鬼鬼祟祟地撒种子。
    “你在干嘛？”祁皓山问道。
    “播种。”
    “这里？”祁皓山皱着眉头，看了下里边开好的那块田。
    “我这叫控制变量。”祁白川道，“这就是我开好田后拿到的奖励，一大袋‘随机种子’，这意味着它不是特定某个品种，可能长杂草，也可能长了不起的东西。所以，出于对它随机这一点的尊重，我也打算多换几个地方。”
    “撒在田里的，能享受浇水和照顾，田地旁边我也撒了一些，看看在雪地上能不能长出来。”
    “那神庙外边是做什么用的？”
    “天生地养。”祁白川一脸自信，“我相信它们能给我惊喜，在我不管他们的情况下，也能在这环境下长出来——毕竟这可是重要的起步发展期，这些种子不够强的话，怎么成为我打脸的底牌呢！”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让祁皓山觉得，若是这批种子不发芽，祁白川估计会趴在旁边碎碎念“你好意思辜负我的期待吗？”“你们没资格当我的资源了！”
    不过说起来，一袋种子，祁白川分了三个地方搞变量，一部分在田里，一部分在田地旁边，一部分撒神庙外边。这谨慎的态度让祁皓山略有些惊讶。
    毕竟，假如是他拿到了种子，第一反应肯定还是种在田里。冰原星的雪地除了少部分耐寒植物，其他植物都无法生存，把它们撒在雪地上纯属浪费。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所谓的试炼系统的助力，但是祁白川真的能消解冰原星的冻土，所以对于他的“对照组”做法，祁皓山很是支持。
    正如祁白川时常挂在嘴边的自我介绍那般，他要给冰原星带来改变。
    “任务完成了后有新的任务吗？”祁皓山主动问道。那试炼系统目前一切情况不明，他觉得自己要关心一点。
    主要是，以祁白川的性格，自己很难第一时间分辨他那些修饰过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增强气势凑字数的，哪些是为了增强气势凑字数所以修饰过的真事，往往要错过一些情报。
    这主要是这两天给祁白川喂饭的时候，祁白川主动说了一堆对人生的思考，对未来的展望，各种踌躇满志，等祁白川恢复行动能力后，祁皓山才发现祁白川是想换一套衣服。
    先不说祁白川的“主角战衣”几乎都一模一样，单说他为什么不直说呢？
    “这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只是突然有感而发想换一下而已。”
    祁白川经常有一些可有可无的小需求，有时候是饭菜温度不合适，有时候是一些小地方不太舒服，又或者想做点小事。总之就是那些做不做都行的小事，祁白川本人都是用仿佛加密语言的话说出来的。
    祁皓山有时能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满足他的需求，有时没能分辨出来，这个需求就过去了。
    包括情报也是如此。祁白川从不隐瞒他知道什么，但问题是他说话都是那副“命运之子”论，稍不注意就会把他知道的情报当成是普通的修饰语了。
    为了之后配合祁白川的“改造”，祁皓山决定自己还是要主动了解一下——至少自己主动问的情况下，祁白川的用语会通俗易懂一些。
    “有啊，不过没怎么看懂。”祁白川道，“一个是播种，我刚刚已经完成，不过没跳完成出来。还有一个说是用特殊水源浇灌，特殊水源的话，是指那个岩泉区的水吗？”
    “播种？”
    祁皓山回去看了一下那仿佛撒了一地芝麻的田地，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这不能算播种。”
    虽然他并没有去绿洲那边劳作过，但是他至少看过那些在绿洲劳作的人啊！
    “啊？为什么？”
    被祁皓山提出了异议，祁白川连忙小跑回来。他左看右看，对于面前的土地就是看不出任何问题，“我播种了啊！”
    “你至少得把种子用土盖上吧……虽然不知道品种，但是既然要种植，就要注意它们的分布……”
    祁皓山给祁白川解释了一堆在冰原星种田的常识，虽然那些常识仅限于绿洲范围，但是有些东西是通用的。
    祁白川听了半天，逐渐出神，最终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总之就是这样种不好看是吧！”祁白川道，“可惜了，它们是随机种子，我也不确定它们会长成什么样，不然绝对要铺一个帅气的图案出来。总之就是‘种植的时候要注意范围和间距’对吧，我马上调整。”
    看着祁白川的理解歪到天边去了，祁皓山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看着祁白川至少知道调整种子的稠密程度，和把它们盖进土里，只能感叹有些事情要一步步来。
    这倒是祁白川的一个优点，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内容，但是在提出意见的时候，他总是能很快接受然后尝试改变。
    在祁白川将种子全部翻进土里后，试炼系统似乎才算是认可了“播种”这一行为，于是祁白川感觉自己的胸口又涌出一股热流，冲向自己的手，光芒散去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包东西。
    祁白川看了一眼，就一脸嫌弃，“太逊了！”
    这造型一点都不酷炫啊！
    “我觉得还好吧……”祁皓山亲眼看见“奖励”从祁白川的手上钻出来——在他的视角看来，祁白川的手先凭空出现了一个光团，光团逐渐涨大后破开，然后露出了里面的一包东西。
    那包东西分量很少，祁白川单手就能抓着，看着就是重量不大的样子。因为看起来像是用纸随便包裹起来。所以祁白川一脸不满意——这看起来也太随便了。还不如那个免费打包袋一样的种子袋！好歹那个看起来像是打包了！
    他们拆开了纸包，里边是一包灰色颗粒，同时纸的内部写上了用法用量。
    将颗粒溶于水，然后再将那水拿去浇地，这“施肥”就算完成了。看这用量描述，这一包估计只够这块地一次施肥。而祁皓山的印象中，施肥可不是一次就能搞定的。要针对作物的情况定量施肥。
    祁白川是不知道这些种田门路的。听到祁皓山的解释后，他摩挲了一下下巴，道，“所以它这是打算用肥料拴着我来干活？”
    不管是神明还是那什么试炼系统，祁白川的态度都称不上“尊敬”。“系统啊系统，你既然有ai智能，就应该能知道我有需求吧，我要求之后的奖励包装看起来像样一点，这也太随便了！”
    祁白川总是会在意这些无意义的细节，如今的祁皓山看到他这般言论，只觉得有点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祁白川的不满，他的手上突然飞出了一个白色泡泡。泡泡落在了那拆开的纸包上，化作了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