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神明的力量并不完全来源自信仰，但是信仰绝对是一个重要的补充渠道。在愿望满足的那一刻，产生的能量能被神明所吸收。
    随着年轻一代对神明的信仰力度越来越弱，甚至大多数人的“信仰”掺杂了许多强烈的欲望，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交易”。实现他们的愿望，反馈回来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少了。
    祁白川算是神明在这些年见过的最为特殊的人类。他的情绪非常矛盾，有着非常强烈的求生欲，却又伴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阴气。
    从直观上来说，如果不接触祁白川，而是只感受他的情绪的话，神明会觉得这是一个试图求死的人。那样沉重且凝聚不散的阴气，足以让一个人沉浸在忧郁的情绪中，满脑子都是自我了结的想法。
    但他又有着可以与那阴气对冲的求生欲。
    想死，但又不想死。两种情绪融合下来，展现出来的祁白川显得过分积极，也过分“特立独行”。他有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理论，仿佛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能坦然接受死亡，也能在遇到任何情况时，都保持一种高度乐观的心态。
    这让神明总是忍不住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一般而言，在信徒心中，神明是至高无上且强大的。这么多年，他从未透露过自己的状况。因为他知道，若是让冰原星的居民知道神明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已经无力去解开当年的封印，那必然造成信仰上的崩塌，只会让现状继续恶化。
    他已经感受到自身已经时日无多，但是需要他出力化解的危机依旧存在，所以为了自身的责任，他一直沉默着。
    公开只会让影响信仰，让现状恶化，搞不好他还能多保护一段时日，却因为公开而迎来大崩盘。
    神明没有太多的情绪，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也选择平静地接受。他的诞生来自于冰原星住民的信仰，最后消散于他们的信仰，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现在，看着直击痛点的祁白川，神明忽然觉得，或许这些事情还能有些变数。
    祁白川认主的那个系统，在捕捉它的时候，神明隐隐感觉出它似乎能使用和自己同源的力量。
    所以，在祁白川询问他的现在，神明选择回应他，并告知真相。虽然这样可能会导致他因为祁白川信仰动摇而丧失力量。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祁白川不仅没有信仰动摇，反而还摆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做不到是指无法再改变冰原星的环境，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了？是因为虚弱吗？还是当年设置得太复杂现在无法解除了？”祁白川兴致勃勃，一副要拿着笔记出来记录总结的模样。
    “你不觉得失望？”
    神明的声音无悲无喜。他本降临在神像下的石台上，俯视着下方的祁白川。但祁白川通过刚刚的“握手”，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石台，直观感受到了两人的体型差距。
    祁白川自认身材不属于瘦弱那一挂的，但是和神明的身材与个头一对比什么都不是，让他感叹不愧是属于神明的气派——以及确实帅。
    “失望？因为什么而失望？”祁白川道，“这样的发展，谁都有强盛的时候和虚弱的时候，单是您在冰原星上处处留手还到处救人的模样，就看得出来您不是一个冷漠的神明。”
    “老实说我还挺羡慕的，‘神明庇护’这种东西，放在小说里至少也是中后期才会出现的buff，他们世世代代享受了这么多年，而我现在才刚拿到手。”
    说到这里，祁白川眼睛闪闪发光，“命运安排我来这里，又让我与您相遇，这一切想想就很美妙。您救我于危难之中，而我，也注定前来拯救一位走向虚弱的神明——我靠！原来是这么帅的史诗向发展吗？那我要是成功了，岂不就是青史留名？！”
    祁白川的自说自话很有一套。神明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畅想了大半后人称赞与吹嘘的内容。
    神明抬手。
    收回。
    负手而立。
    在祁白川畅想未来的时候，神明大人已经因为尴尬而有些无所适从。
    “……想要做到这一切，定然是需要神明大人您的帮助！”祁白川道，“我的身份是神官，没有神的出手相助，那就毫无威信可言。神明大人，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神的本名并不存在于冰原星的任何记载之中，所有的文字记录里，他只有“神”一个代称。
    但祁白川坚持认为，神必然有自己的一个名字。
    神明确实有一个名字。是最初诞生时，信徒们赋予他的称呼。只不过随着岁月流逝，淹没在漫漫时间长河里了。
    他下意识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后意识到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对，便轻咳一声，“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机。”
    “哦哦！我懂我懂，亲密度还没到，无法解锁。”
    其实神明大人只是觉得一直这么放纵祁白川打探有些不好。向他坦白自己的衰弱已经是将冰原星的重大机密和危机透露给他了。若是连带着名字的情报一同交出，那这个男人接下来还会谋求什么？
    但是他下意识的拒绝话语，却像是点燃了对方的斗志——这个人总是能以盲目乐观的姿态面对一切事情。
    还有就是——祁白川经常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名词。
    看着十分激动的祁白川，神明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他的额头。
    这一下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祁白川瞬间沉默了。他有些惊讶地看着神明，眼神在当地人看来绝对算得上不敬，待那短短的接触结束，他似乎有些找不回刚刚的亢奋状态。
    “你想改造冰原星，我会帮你，只不过因为我的衰弱，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出现，所以……”
    交代的话语还未说完，神明便消失了，留下祁白川在原地怅然若失。
    神像之后，白色巨兽睁开眼，意料之中看到自己这个身体缩小了不少。
    以“神明之身”现身是非常耗费力量的，如无必要，他都是速战速决的。但是方才祁白川在那里滔滔不绝展望未来的时候，他竟是有些舍不得打断，就那么白白浪费了力量。
    嗯……也不算浪费吧。至少祁白川展望未来的模样……嗯。
    可惜了，他最后想交代一些话，提醒祁白川自己不能经常出现帮他立威，但是话都没说完力量就用尽了。不知道祁白川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他从神像后边绕过去，便见到祁白川还在原地，若有所思。
    “所以……所以什么呢……？”祁白川琢磨着。“所以我要寻找让他力量恢复的办法，让他时时刻刻都能出现吗？我明白了！”
    ……
    行吧，也不是第一次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和神明交流完，祁白川便乐乐呵呵开始寻神兽的所在。
    祁白川不断呼唤神兽，神兽无奈地回到了垫子上，摆出了平常的睡姿。而后祁白川一脸幸福地贴了上来。
    “真的太舒服了……”
    仔细想想，祁白川现在的卧室里确实空空荡荡，连一床看得过去的棉被棉垫都没有。虽说有了加护不怕寒冷，但是冷不冷是一回事，舒不舒服是另一回事。
    既然他立志要改变冰原星和帮助自己，那么这方面对他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了。
    神兽大人默默地想，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尾巴摆在祁白川上头。
    次日，祁白川起了个大早，动力十足地出发，前往庭院。
    他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开田了！
    因为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肯定，昨晚又畅想了一番“史诗剧本”，现在的祁白川，可以说是动力十足。
    他找到了还在准备早饭的祁皓山，向他要农具。好在神庙虽然空空荡荡，但是仓库里还是有不少工具的。
    于是祁白川第一次摸到了原始的锄头。
    因为个人终端已经歇菜，毫无经验的祁白川只能让祁皓山当场演示一下原始农具的用法，而后表示自己看懂了，明白了，然后风风火火地去找地了。
    神明大人觉得，这个家伙多半并不明白。
    他的那个设备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吧？如果恢复它的功能，对于祁白川来说应该是很大的助力。
    ……那么问题来了，即便他有心去恢复那个设备，现在要如何让祁白川拿出他那个小巧的科技设备？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可以开始开荒啦！
    第17章 冻土砸坑
    至关重要的第一块地，要选在哪里呢？
    大神庙的四周有着高大的围墙，簇拥着中央的大型建筑，从建筑中走出来，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都是雪。祁皓山每天都会过来清扫这些雪，将它们扫出过道的范围。
    祁白川在神庙内拐来拐去，没有选择庭院，也没有选择一些已经扫干净雪的空地，而是挑中了过道两边的雪地。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两块空空荡荡，只有雪花堆积的空地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在祁白川看来。过道两边的巨大空地，就是信徒来到神庙第一眼看到的“门面”。
    空地与巨大的建筑这样的对比，只会突出萧索的感觉，让人下意识觉得此处已经被荒废。
    但若是，空地上出现了“绿洲”呢？
    目前冰原星上最珍贵的地块，就是那块绿洲。如果他能够让神庙建筑前的这些空地化作“绿洲”，那么就是“神迹”！
    作为一个早早有命运之子自觉的人，他可是特地研究了不少开疆辟土，收服手下的技巧与方法论——虽然那些“著作”对于普通人来说，叫做“历史书”和“小说”。
    总而言之，神明因为信仰而虚弱，无非就是信徒意识不到神明的“无所不能”，便也无法将己身全部托付于他。
    四处救人确实能够获得感恩，但是长此以往，民众们产生了“遇上大危机神明回来救我们”的条件反射，那么他们的感恩之情就会被削弱。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神明会来救他们是正常的，反而神明不出现的话，他们还会埋怨神明不出现。这也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想要树立一个坚定的信仰，不仅要“施恩”，还要让他们学会“敬畏”。
    不然那不叫神明，那叫救援部队。
    想要获得敬畏，“神迹”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因此第一块试验田，必须是神庙前面的这一大片空地！
    祁白川兴致勃勃地选定了这里，不过试炼系统毫无反应，显然这里并不符合“田地”的判断。于是祁白川拿着锄头，开始耍起了把式。
    有终端提供全息投影来教授使用方法的扫帚，祁白川都能玩出各种架势，何况这顶部带了配重的锄头呢？因为没有终端的投影指导，祁白川一开始还能靠着在祁皓山那边现学的把式开始锄地，但很快，他的动作就开始变形了。
    祁皓山那边，匆匆做完早餐后跟过来，发现祁白川在神庙前的空地上，将那把锄头舞得虎虎生风，像是抡大摆锤一样把锄头砸到地里。
    “……”
    沉默了半晌，告诉自己要习惯祁白川的惊人表现后，祁皓山走了过来，问道，“你是在开地吗？”
    “哥，你来啦！”祁白川高高兴兴地道，“怎样，我这成果不错吧！”
    他指了指那片雪地，上面有几个深浅不一的空洞，显然是新鲜现砸的。
    “……也许，你可以先把那些雪扫掉，再……开荒。”
    祁皓山还是忍了一下，才没把“砸地”说出口。毕竟祁白川是在为了神庙而努力，自己不应该去否定他。
    听到哥哥的提醒，祁白川没有体会到养子哥哥的温柔，而是恍然大悟，瞬间跑去拿扫帚了。
    而祁皓山此时拿起了祁白川扔下的锄头，打算代劳一下。
    但是诡异的是，空地的底部因为常年积雪，已经形成了一层非常坚硬的冻土层。也是因此祁皓山才会置之不理，让雪一直盖在上面。但是祁白川那般乱七八糟地乱砸，竟然砸出了不少洞。
    本来祁皓山以为这是时机到了，冻土开始融化松解了，但没想到锄头碰到冻土，发出了坚硬的敲击声，宛如金铁交鸣。
    冻土还在？
    祁皓山惊了！他用尽全力，也没法让冻土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但是在那个地方，祁白川砸出来的几个洞还清晰可见！
    这让祁皓山内心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