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温柔的语气，藏不住话中的奚落。
    也就是说，如果祁白川硬要在绿洲的事情上纠缠，那分配给神庙的份毫无疑问会被削减。
    不管戴威严这个威胁有没有他自己的目的在里边，但其他三人的反应，显然他们是支持这个安排的。
    神官在他们面前，已经毫无威信可言——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个外来的毛头小子。
    祁白川环视了一下众人。
    年纪轻，又刚刚抵达冰原星的自己，不管是威望还是其他的点，都敌不过眼前四条巨大的地头蛇。
    这让人有点难受，但若是将它们视为自己命中注定会遇上的困难，就不足为惧了。
    他有着重要的使命在身。命运指引他来到这冰原星，他必然要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
    祁白川并没有慌乱，而是深吸了一口气，道，“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见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沉稳了不少，其他四人或是疑惑或是讶异，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行，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无非就是怕我分走绿洲的地之后，会渐渐掌握所有的地，影响你们能分配到的量。那说实话，我不在乎，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已经掌握了改造冰原星的办法，等着吧，你们日后定会后悔现在这么对我。”
    没有生气，没有叫嚣，祁白川只是平静地叙述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后他毫不犹豫地起身，道，“这次会议，我早到了很久，那么就由我第一个离开吧，各位来日再见！”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模样，老人摇了摇头，显然对这新神官很是不满意。而短袖壮汉则是盯着关上的门，似乎是有点兴趣的样子。
    地穴区的头领左看看右看看，道，“结束了？那我走了，忙着呢！”
    说罢，他急匆匆地离开。
    老人与壮汉也跟着离开了，戴威严目送他们离去，而后在座位上支着下巴，指尖轻点着桌面，陷入沉思。
    虽然这个年轻人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无法控制，但就结果而言，和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
    没有威信的神官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他将会被关在那寒冷的大神庙里，陪着所谓的神玩着过家家。到那时，冰原星的统领之位，会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惜的是，这样多少减了几分正统，如岩泉区头领那样的狂信徒，固然不会听从神官指挥，但也不会听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指挥。
    若是有代理书，就轻松很多了。可惜这小子被丢到大神庙那边，不仅没有求饶，反而还获得了神官加护。
    冰原星的神想要去救他，去帮助他么？
    实在可笑。
    祁皓山没有资格参与头领们的会谈，只能在门外等待结果。看到祁白川出来，他心中已经猜到了结果——怎么想都不可能同意啊！
    他带着祁白川离开，想让他远离那些头领们。但没想到，祁白川要比他想的淡定许多。
    “为什么要那么慌张？”
    “为什么？当然是……嗯？”祁皓山刚想说是想安慰祁白川，而后迅速意识到不对。
    祁白川这情绪不太对的样子。
    “失败？那是当然，失败是成功之母，像我这样注定会成功的人，不认几个妈还能行吗？”祁白川一脸认真地看着祁皓山。“我这一趟，主要是需要先认认这几个人，好判断他们是个什么性子。”
    “……”
    “一切正如我所料，我的眼前现在有几座大山，但没关系，我的使命就是要拯救这里的人，所以我早就明白问题的关键了。”
    “你想做什么？”
    祁白川高深莫测地道，“做我该做的事情。”
    此时他们的身边有不少路人经过，在见到祁白川这个银发的陌生面孔时，他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一刻，四周人们的神色非常精彩。
    有人欣赏，有人一脸嫌恶；有人兴致勃勃地偷看，有人兴趣缺缺；有人马上转身离开……
    神官现身，众生百态皆有，而祁白川敏锐地发现，四周群众的反应里，“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似乎占据了大多数。
    祁白川觉得，如果现在的经历是一局游戏的话，他应该能看到一个惨不忍睹的数据。
    声望，负一百。
    作者有话说：
    万事开头难╮(╯▽╰)╭
    等开始种田了就得跪下喊爸爸了
    第14章 入职演讲
    祁白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恐惧那般，气定神闲地招手，“各位好……”
    还没等祁白川说完整句话，人群作鸟兽散，仿佛在逃命，他们身边瞬间清场，没有半个人影。
    “他们是心有余悸了，毕竟……”见此情景，祁皓山忍不住想安慰一下祁白川，却见对方摩挲着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他们是感觉到了我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吗？”祁白川喃喃道，“还挺有眼光的啊。”
    “……”
    祁皓山觉得，自己怕不是永远跟不上祁白川的思路——他脑子里的想法怎么就那么古怪！
    就在祁皓山以为祁白川是这么个盲目乐观的人时，当他们离开山脚区，准备回山上的时候，祁白川却突然问道，“祁乌做了很多事，是吗？”
    “嗯？”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祁皓山看向他，而后轻应一声，“嗯。”
    两个简单的气音回应，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但祁皓山本来就是个寡言之人，并没有跟着开口讲述。
    而祁白川似乎也不需要他多余的解释，知道他的意思后，便道，“试验田还是得开在神庙里比较好。事实上哪怕他们真的同意让我在绿洲开田，我也不会去的。”
    “要改变一个地方，不是说获得了一个系统就万事大吉的，工具是工具，怎么使用工具还得靠人的脑子。因此在开始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下眼下的局面。”
    “不管是那些头领，还是普通人，对于我这个神官代表的神庙，都充满了质疑。戴威严当初威胁我的时候提过，因为抱错这件事，让很多人在信仰上产生了动摇。但是冰原星的环境估计还是不允许质疑神明的，所以他们将怒火转移到了我身上。”
    “信仰神明的人，认为我不配当神官；不信神明的人，连‘神明’都会否定何况我这个神官。”祁白川简单概括了一下他的所见所闻，“因此，基建系统的开荒地必须在神庙内部，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神庙要解决的问题还不止这个。如果没有足以改变环境的巨大变化，神庙的存在会随着居民心态变化越来越微妙的。”
    “……”
    祁皓山听着祁白川这么一番精准的分析，瞪大了眼。
    他告诉祁白川的只有其他区域的大致情况，还有头领们的大概性格，这些利害关系，他可一句都没说！
    “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祁皓山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问题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甚至有些没礼貌。但是祁皓山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祁白川的表现真的很矛盾。
    从来到冰原星至今，他似乎总在耍宝，时常语出惊人，自顾自说出一堆他自己觉得很帅的话语，仿佛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孩；但是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表现出惊人的处事能力和分析能力。
    这样的人，完全无法用常理判断。你甚至不知道他听到什么消息会高兴，听到什么消息会伤心，虚虚实实之间，他就像是将自己隐藏在了雾气之中，让人看不分明，更摸不着。
    “哥，你这话换成别人说，我是要揍人的。”祁白川道，“我不爱说谎，我一直说的都是真心话。”
    祁皓山默默地看着一脸单纯的祁白川。
    你要说他聪明吧，他总是能认认真真干出一些傻事；你要说他傻吧，方才的一通分析，绝对不是一个傻子能说出口的。
    这样的矛盾让祁皓山很疑惑，也很茫然。
    而祁白川经常被人这么质问，对此他的反应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假作真时真亦假，哥哥把我说的话都当成是真话不好么？”
    看着祁白川平静的神色，祁皓山从他眉眼之中看出了几分养父的神韵，不由得放松下来。
    装傻也好，真傻也罢，至少目前为止，他找不出一句能用来批评祁白川的话。
    “你之前……过得不太容易吧？”
    “还好还好，狼群里的羊羔，被觊觎的肥肉，这样的立场还是挺有趣的。这样反而能让我跳出普通人的立场，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参与整个戏码，挺好玩的。”祁白川笑道，“你甚至能不间断看到他们的混战戏，哪怕在后台打得要出血了，在人前依旧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技能，有什么禁忌，统统都能成为武器，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用来大做文章。不过好可惜，在我明白我是有使命在身的天命之子后，他们都不信我的话了。”
    祁皓山觉得，就自己对祁白川这几天的观察，哪天祁白川认认真真地告诉自己他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经历得越多的小孩越成熟，祁白川长成了这般诡异的模样，想来他的过去不会太轻松。这会不会是这个人用于自保的假面呢？
    祁皓山还在想着，便感觉到祁白川突然冲了出去。他往前看去，发现很少离开神庙的神兽，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神兽大人神兽大人！搭个顺风车呗！”
    雪地里的白色大猫猫！
    祁白川一把扑了上去，满意地汲取神兽大人身上的清香。
    祁皓山阻拦不及，便见神兽大人突然出发，把扒在它身上的祁白川一同带走了。
    啊这……？
    祁白川这边，本来还在吸猫呢，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按住了，然后四周场景飞速变换，他们竟然是回到了山脚区。
    重新聚集起来的民众此时似乎是在聊天，偶然瞥见了神兽，纷纷惊呼出声，连忙行礼。
    祁白川也被放了下来。在民众们惊讶——或者说惊恐的眼神之中，一直不接近人类的神兽大人，竟是和那陌生神官表现得很亲昵。
    若是旁人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大脑整个是懵的。但是祁白川是什么人。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局面后，他非常上道，非常不敬神明地扒着它的毛，试图爬到他背上去。
    可惜他的想法很美满，现实很骨感，没啥攀岩技巧的他，压根扒拉不上去。就在祁白川犯愁的时候，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提了上去。
    回头一看，他才意识到，方才压在他身上的，就是神兽大人的大尾巴。
    民众们看到竟然敢坐在神兽大人身上的新神官，几乎都陷入了呆滞之中，无法思考。
    那可是神兽大人！冰原星的神兽！！
    之前的神官也不是个个都有与它亲近的殊荣好么？更别说有谁竟然敢骑到它的身上。
    “各位好！”
    祁白川声音洪亮，足以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楚，“我的名字是祁白川，现在是冰原星的神官。我的使命指引着我来到了这里，我相信这一定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我归来。现在，我接受命运的安排来到了这里，之后的日子，还请各位好好期待！”
    若是有首都星的人在场，估计会瞬间翻白眼，吐槽这种中二语录老掉牙了。但是这里是冰原星，情况特殊。因此祁白川的那些发言，反而成戳中他们的点。
    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他归来——那不就是神明大人嘛！
    “风雨过后才能见彩虹……咳咳，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个气象，换个说法，总之就是，在获得幸福之前，苦难是必不可少的调味剂，绝境之中突破自我，才能踏上成功的路。”
    “接下来我作为神官，将为冰原星的各位研究改变现状之法，敬请期待，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祁白川慷慨陈词演讲了一番，场面看起来倒像是当选了什么领导后开的发布会。先前避开他的居民们，虽然眼中还是少不了忧虑，但是有神兽大人在，又因为祁白川的话符合他们的思维，因为他抱错归来的身份而产生的恶感也降低了不少。
    “好的，我的话到此结束，你们应该感到光荣，你们是第一批听我讲计划讲目标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