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面前不远处是川流不息的飞行器航道，对面则是一排丧葬用品专卖店，周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都不适合提起这个话题。
    更何况，他今天来参加祭奠仪式，新换的礼服里也没有带上他之前打造好的求婚戒指。而他设想中，想要在真正的婚戒上为穆辰镶嵌的那颗无价宝石，也才找到一点踪迹。
    苏青不想把这一切做得草率。虽然他和穆辰已经成为了伴侣，但少将想把爱人间结合本该有的仪式，都认真的和穆辰共同经历一遍。
    苏青抿了下唇，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掌。尽管他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少将看着穆辰和自己没戴戒指的手指，仍旧不太高兴。
    穆辰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忽而想起什么，心有灵犀，捏了下少将无名指的指骨，咕哝道：“对，你不仅和沈舒容订婚，还给他送了戒指。”
    穆辰原本不是个会对过去斤斤计较的人。他但和苏青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遗憾自己和少将认识的太晚，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了点抱怨的意味。
    “是苏元帅的戒指。”苏青解释道，“我送他戒指，只是因为里面加装了探测器。”
    穆辰挑眉看他：“苏青少将这么神机妙算？”
    “我不会和沈舒容结婚。”少将淡声道，“我当时本来的计划就是在年底回首都星解除婚约。到时候以沈舒容的性格，他一定会为自己和沈家找一个‘依靠’。”
    “联邦高层中，权力最大、单身、又最好接近的，就只有霍夫曼.里尔德。沈家的家底远不如里尔德家丰厚，沈舒容想要讨好霍夫曼，总有一天会拿出戒指。”
    他不知道霍夫曼与多米克族的勾结，但能有机会掌握霍夫曼的行动，何乐而不为？
    苏青看向穆辰，“那枚戒指虽然价格昂贵，但只是苏元帅私有物，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穆辰扬起眉，听见少将再次认真重申：“就算如此，如果不是为了探查霍夫曼的举动，我也不会把它送给沈舒容。”
    穆辰哦了一声，漫声道：“这还差不多。”
    少将拉着穆辰站定，淡声道：“我送你更好的。”
    穆辰笑了，看向苏青的神色揶揄，“绿晶石已经有价无市，还有什么更好的能量宝石？你可别说是‘星球之心’。”
    少将向来说得少做得多，现在却开起了空头支票，可见事情难办。
    苏青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不强求啊。”穆辰从物资匮乏的战争年代而来，日常中对于宝石一类的东西并没什么要求。如果不是因为内心对沈舒容的一点嫉妒，他估计已经自己定制戒指送了苏青，哪儿还等着少将拖拖拉拉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青：“一定是更好的。”
    穆辰看着他，哦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也行，但别到七老八十了你还没找到。到时候别人问起来为什么手上没有戒指，我就说是苏青少将拖拖拉拉办不成事。”
    “不会。”少将把穆辰的手掌包进手心。
    他的神色笃定，穆辰不禁有点好奇，但又私心想为未来留下一点惊喜，于是也没再追问，重新把心思放回刚刚的重生大业。
    穆辰十分认真的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计划仔细想了想。
    “回到你十几岁的时候还是有点晚了。”他想得虽然仔细，但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靠谱，“要不然再把时间往前推推，再早十几年，我变成个小婴儿来，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唔，得再先订个娃娃亲。那时候琼.拉德的势力还没有如日中天吧？我们暗鲨了他扶持个靠谱的理事官上位！”
    苏青：“好。”
    穆辰脑补了缩小版的苏青板着脸一本正经和人拿着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苏青看着他，虽然不知道穆辰想了什么，但看到青年弯起的眉眼，也勾了下唇角。
    雨已经彻底停了，天尽头露出一点光亮。
    过去无从改变，但他们拥有充满无限可能的以后。
    穆辰拉着苏青从墓园外重新绕回了门口的花店将拖车还给店主。他还了拖车，忽然灵光一现，又买了一支深红色的玫瑰，没什么正经样子的插.进苏青的领口。
    少将垂眼看他。
    “收了我的花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穆辰亲了一下苏青的唇角，捉住少将想要取出玫瑰花的手臂，扒着他的肩膀向外走，“别动啊，这花象征着你‘名花有主’。以后的一路你都得和我一起走，可别想跑！”
    苏青于是也不再乱动，揽住穆辰的腰，应了一声。
    “当然。”少将低声说道。
    之后人生的漫漫长路，他们都会一起走过。
    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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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番外：穆辰的过往
    ◎他本生而平凡，在血与火中被淬出锋刃。◎
    “滴——双人机甲第十一次模拟融合实验。驾驶员精神力波动正常。实验时长, 一小时三十分钟，没有观测到排斥反应。”
    首都星科学研究院中，一众研究院围着裴陆, 站在观测室，看着下方那两架威胁性十足的漆黑色机甲, 神色激动。
    “他们的意识还没有脱出融合后的精神域。”有人小声道, “裴陆研究员说得没错, 这真是一个奇迹。我们是不是应该延长实验时间？”
    穆辰和苏青的机甲在战争中曾有过短暂的融合, 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但对于双人机甲的进一步研究与训练却没有停止。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威胁何时到来，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增加双人机甲的融合时间, 当然也包括穆辰和苏青。
    裴陆神情认真，不赞同道：“这次的融合快到极限了。他们的自主意识正在迷失……”
    “再等等。”斯考特作为随性的医疗人员, 抱着手臂靠在一边, 颇有经验一般道，“出不来什么大事, 再等十分钟。让他们坦诚相见好好感受一下彼此，有利于下一次融合。”
    “检测到驾驶员的精神波动减缓，有自主意识为自我保护陷入沉睡的迹象！……”
    “没事。”斯考特重复道，“放心。”
    机甲驾驶舱中, 穆辰闭着眼，微微皱了皱眉。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天空是黑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一名满脸凶相的胖子正站在自己面前, 从他衣服里摸出两袋营养液。
    “贫民窟的垃圾！下次再敢偷我的东西, 我就打爆你的头！”
    “那明明是我捡来的……唔！”穆辰发出一声痛呼, 被一脚踹到街角的角落里。大门轰然关闭，地下街道的街灯许久感应不到人类活动，自动熄灭。
    穆辰头晕目眩，趴在地上吐出酸水，过了好久，才慢慢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身上穿着麻袋改造的破旧衣服，身材细瘦，发育不良，手掌上长了冻疮。穆辰把周围倒塌的金属垃圾拨开，路灯重新亮起，他踉跄着站起身，看着自己没穿鞋的双脚。
    不应该。穆辰想道，自己似乎不该是现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他茫然眨了下眼，一时却又不太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子。
    穆辰仔细想了想，确认自己今年是八岁，或者九岁。
    作为孤儿，他对自己年纪的认知都来自于孤儿院的院长。一年以前，孤儿院宣布破产，他就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被分批运往更加穷困落后的垃圾星，再得不到任何帮助，只能自生自灭。
    穆辰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拐入旁边的小巷。他又饿又冷又痛，必须得立刻再去垃圾星的上层找点东西吃。他路过一家杂货店的后门，意识到屋里的主人又在看上个时代的战争纪录片。
    穆辰也喜欢看这个东西，因为很酷。
    他于是暂时忽略了饥饿停住脚步，扒着窗户，踮起脚往里看。
    身形瘦高的店主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式光屏上播放着战争纪录片，一艘艘的航舰开往宇宙，机甲从航舰中射出。穆辰紧紧盯着屏幕，冷不防窗内飞出一个喝空了的酒瓶。穆辰赶紧低头躲避，酒瓶就在他眼前炸开，飞溅的玻璃片刮花了穆辰的脸颊。
    “滚远点。”屋里传来一声怒吼，“恶心的家伙！偷偷摸摸躲在那儿干什么？！”
    第二个玻璃瓶紧跟着砸了出来，穆辰来不及反应，应该被砸得头破血流。
    但一只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穆辰偏了下头，看见一名穿着军装的男人。他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道，“我见过你！”
    “在那面光屏上！”穆辰压低了声音，神情却十分激动。屋里的杂货店店主似乎对外面的异动一无所知。世界在穆辰周围凝固，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苏青看了一眼悬浮在自己手臂前方的玻璃瓶，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想将小时候的穆辰抱起。
    时间却又在下一秒开始流动。
    玻璃瓶穿过苏青的手臂，还是砸在了穆辰头上。
    “！”穆辰额头淌血，却没在意，只瞪大眼，“你是鬼吗？！”
    屋里飞出第三个玻璃瓶。穆辰赶紧离开窗边，跑上街道。
    他好奇的看了几眼身边跟着的鬼魂，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陌生鬼的存在习以为常，很快收回视线，按照原来的计划前往通向地面的管道。
    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紧紧抿着唇，脸上的神色冰冷，极为吓人。穆辰一点也不怕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出现在纪录片里哎！我听见那个瘦子店主说过那是几百年前的纪录片……”
    地面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遮盖过了穆辰的话语。
    巨大的运输机器人从地面经过，将新一批的垃圾倾吐在垃圾星表面。穆辰打起精神，钻进通向地面的管道，沿着管道内的爬梯来到地面。
    成堆的垃圾山在星球表面堆出起伏地貌，腐臭气味弥漫。黑色星兽表皮泛着油光，猩红的眼睛注视着穆辰，露出能够咬断废弃金属的獠牙。
    它们以能源废料为食，很少主动攻击人类，但却不喜欢别人来到自己的地盘。
    穆辰动作熟练，抄起脚边的钢铁棍子地向星兽挥了挥，而后低下头趴进刚刚倾倒出的垃圾堆里，向内快速翻找。
    穆辰被垃圾堆里的味道弄得想吐，但又知道自己必须吃点东西。
    这里的垃圾都是从有钱人的星球运输倾倒而来的，里面通常都有别人喝剩下的营养液，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到过期未拆封被人丢掉的营养剂。
    比如穆辰之前被人抢走的那两袋。他原本是想带回自己的小窝藏起来，明天就可以偷懒不再来上层。
    但运气不会总眷顾他。穆辰这次只找到几袋几乎喝空了的营养液外皮。他这次不敢再把这些东西带下去，一边警惕想要靠近的星兽，一边匆匆将里面剩下的一点液体喝了个干净。
    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完全没有喝饱。穆辰继续挖开垃圾堆，哇了一声，目光发亮。
    没找到营养液，但他发现了好东西！几张晶片！
    穆辰从垃圾堆中钻出来，衣服的下摆撩起，用冻得发僵的手打了个结，里面兜着他找到的那几张晶片。他一转头，看见刚刚的鬼魂先生还站在一边，弯着腰，似乎想要拨开垃圾，但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你是鬼啦。”穆辰小声提醒他，“碰不到这些东西的。”
    苏青的嘴唇动了动，穆辰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说话了吗？”穆辰疑惑道，“你是不是哑巴鬼？”
    苏青：“……”
    他不知道为什么穆辰能看见自己，却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他对穆辰的记忆全无办法，只能跟在小孩的身后，看着他顺着管道重新回到底下居民区，快速外围的一条街道，敲响街道尽头店铺的金属大门。
    这也是一家杂货店，却是一家专卖“奢侈品”的杂货店。
    店主汤森大叔对穆辰还算不错，又是他的食物源头之一。穆辰对他的态度多了点尊敬，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把晶片放在门外，向后退了几步，一直抵到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