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把拖拉机放到大队部后，程建功也懒得再去找徐学林他们，先回家了。
    如今都是九月下旬了，白天虽然还很热，但是夜间的气温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凉意了。
    程建功到家的时候，程静淞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并且正在进行一如既往的夜间学习项目。
    程建功也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自己去厨房把还热着的饭给吃了，顺便把碗给洗了，然后又洗了个澡才重新进屋。
    程静淞正在给徐如月讲题目，见状就看他一眼。
    她虽然有很多好奇的事情，但是也没有这时候出声，反而一直等到了徐如月今晚的学习结束后，程静淞才蹭到程建功面前问道：“爸爸，你和我讲一下今天具体发生的事情呗，我感觉我们村的事情有点虎头蛇尾的，咻一下就过去了，直上直下的，跟过山车一样。”
    程建功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然后摊手，“这我是真的没打听到，要不然你动动你的脑袋瓜子好好猜一猜宋长林他们到底干了什么，让调查组把我们村子的这件事都这么快放下了。”
    这程静淞哪能猜的准。
    程斯年倒是好奇道：“粮食是国本，该不会他们贪污了国家的粮食吧。”
    “事情肯定是和粮食有关，贪污也是必然，但关键是贪多少，到底搞了些什么……”程静淞拖着下巴胡思乱想，小脑袋瓜子没多会儿就把上辈子看过的好多影视剧和小说的桥段过了一遍，然后脑袋里面灵光一闪，道：
    “咱们这边虽然没到边境线，但其实离的也不是太远，该不会宋长林他们还干了走私的活吧？”程静淞皱着脸，虽然觉得这个想法略大胆，但又觉得不是没可能，“他们正好管控着咱们这边的粮食调度，真要是做这些，其实真的挺方便的。”
    “如果真的和境外、走私这些有关系的话，那咱们村子的这个事儿算个屁啊！”程静淞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双手募地一拍，又说：“反而因为咱们村子这么一闹让省里面注意到了这些国家真正的蛀虫，那咱们村子的这件事还叫事儿嘛！咱们村完全就是在做好事儿嘛！”
    “就是可惜了，这种事情太过于重大了，还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打听的了。”程静淞又是摇头一叹，“看来目前的情况就是只能等了，等县城那边的具体调查结束，看看会不会露出点风声来了。”
    程建功经程静淞这么大胆的猜测，顿时也觉得可能性很大，又想着反正纪组长他们也认证了他们上塘村没事了，便打算不再放太多心思在这件事上面。
    只不过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程建功这个村里面临时的负责人还是被徐学林叫了过去。
    开个小会。
    与会的还有徐建军和卢支书。
    徐学林先开的口。
    大致就是他昨天有向方明兰打听省城调查组目前的调查进度情况，但是得到的只是一个笼统的回答以及一个简单的宋长林身上还有别的事儿的透露。
    徐学林就问程建功有没有打听到更多的情况。
    程建功想到程静淞昨天的猜测，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到时候一不小心就被牵连了。
    程建功便摇头道：“没有，我昨天也没在县城打听到别的，只得到一个和叔爷一样的消息，而且我变相和纪组长试探了一下，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透露，不过我看他们好像又来了不少新的调查人员，估计事情应该不小，所以我也没敢多问。”
    “索性他们也说了现在没我们村什么事儿了，所以我就想着别在多事儿了。”程建功就道：“既然人家不说肯定是不能说的，我们也别再多打听了。”
    徐学林细想了下觉得程建功思考的是对的，便点点头，也让徐建军和卢支书好好养伤，别再多想其他的事情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省报上面就出现了和上塘村有关的大幅报道。
    程建功仔细看了看，篇幅除了具体说了上塘村的一些情况外也如他之前劝的那样没有怎么提及上塘村学校的事情。
    另外就是特别点名一些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利对无辜的人出手这件事，倡议各地的自检自查自纠等等。
    并且在报纸出现不久后，好些地方接受到省里面的信号，也开始惶惶乱乱地做起来各种检查。
    后面还陆续影响到了周围的其他省市。
    但是这些紧张却一点也没有搅扰到上塘村。
    甚至可以说在别的地方还忙忙乱乱的时候，上塘村倒是成了一片格外平和的净土。
    别的地方各种检查，乱斗，上塘村就继续的修路，开荒，顺便还号召村里面无论男女老幼，在每天晚上下工后去学校那边扫盲。
    前两者对于村里面的人来说是一件可以让他们甩开膀子动起来的事情，但是学习这个么……就很难受了。
    但好在有村里面的厂子在前面吊着，一些年轻的倒是渐渐从一开始的浮躁到慢慢能认识几个字的状态了。
    总归，上塘村依旧正在往更好的路上慢慢的挪腾着。
    另一面，嫁到外面的程玉蓉也从报纸上知道了娘家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程静淞他们如今还在上课，只有程建功接待的他们。
    程玉蓉第一时间就把程建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他没事儿后才拍着胸口长吁了口气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可是刚刚感慨完，程玉蓉又立马变换语气冲着程建功抱怨道：“哥，你真的是每次都要吓死我，你知不知道我忽然间从报纸上看到上塘村的事还有提到了你，我整个人都快要吓傻了，家里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能不提前告诉我呢？”
    程建功无语道：“告诉你什么，宋长林突然？我们村发难，我们谁也没想到啊，后面只能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再后面就是调查组过来了，这件事就更不能随便往外说了，你想让我和你说什么，你又能帮着干什么？”
    程玉蓉：“……”
    程建功又撇了一下边上站着的肖闻京说：“行了，来了就进屋坐吧，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玉蓉不满地撇撇嘴，可程建功刚刚确实怼的她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肖闻京却和程建功道：“可是我听说县城那边好像还在查啊，调查组也没有走，你们真的没事儿了吗？”
    程玉蓉也紧跟着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建功。
    程建功倒是略感奇怪道：“你们怎么知道县城那边还在查，又从哪儿听到的调查组还没走的事儿，我记得报纸上还想没说这些吧？”
    程玉蓉就说：“是我看了报纸上的消息后让闻京哥打听的，这不是农忙结束了么，他正好又去县城当临时工，所以就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又去？
    程建功捕捉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字眼。
    当年程玉蓉的事情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里，程玉蓉都没有和家里面联系过。
    即便后来又重新走动起来，但是她每一年来的次数也不多，也不太讲她和肖闻京的情况，肖闻京本人还是个话少的闷性子，所以别说之前的程建功了，就是现在的程建功也不了解这些。
    “你竟然能在县城当临时工？那你还挺厉害的啊，你在什么厂当临时工啊，有转正的可能吗？”程建功像是随口问道。
    肖闻京就说：“就是临时过去帮忙打打杂，每年都会有一些这样的活，不过一般不会往外说，我也是熟人介绍才有机会的，每次的具体的地点也不固定，有时候这个厂子呆几天，有时候那个厂子呆几天，转不了正，不过也好歹能贴补一下家里面。”
    “这样啊。”程建功再次瞥了肖闻京一眼，才又说：“那听着也还行，就是这样的机会多么？”
    “也还行。”肖闻京道：“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上一个稍微长一点的时间，但多数都是短期工。”
    “那是体力活还是脑力活？”程建功又问道。
    肖闻京不好意思笑了下说：“肯定是体力活了，多数的时候还是过去给人扛大包啥的。”
    “那也挺累的，我们村子目前养猪以及猪肉加工的销路前景还不错，你或许也可以和你们大队商量多养点猪，正好老徐同志如今也有了不少的经验，你们和她学习，回头帮你们村子养，我觉得倒是比你一直往外面跑可能更好一些，你们要不要试一下？”程建功建议道。
    程玉蓉的脑袋瓜子随着程建功的话转动，觉得好像也可行，就对着肖闻京说：“我哥的这个注意听着就不错，你觉得呢？”
    肖闻京就道：“是可以，但是还是要看村里面到底怎么决定，毕竟咱们村子没什么钱。”
    “也是啊。”程玉蓉又有些泄气，“之前别的地方跟着上塘村这边养猪，那都是至少十几二十头起步，我们村就可怜巴巴地养了八头，目前还没养多大，也不知道到过年的时候能不能长到一百斤呢，都还没有咱们自家养的猪壮实。”
    肖闻京点头，“而且村里面就算下力气多养了猪，我还是觉得你或者我妈能去工作最合适，我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和你们抢这种轻松的活了。”
    程玉蓉被肖闻京的这句话逗的笑了下，随后又很快正色道：“谁说男的就不能去养猪了，我记得哥你们这边的养猪场就有男同志对吧？”
    程建功点头，“是有。”
    程玉蓉立马冲着肖闻京抬下巴说：“听见了吧。”
    肖闻京点了点头，但还是坚持说：“情况不一样，咱们家要是出人去养猪，还是你们更合适，我力气大，赚工分就好了。”
    “真是犟性！”程玉蓉笑着埋怨了肖闻京一句。
    肖闻京又冲程玉蓉安抚地笑了下。
    而在一边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说话的程建功则露出了些许无语以及被撑到了表情。
    如果程静淞见到这个场面，肯定会告诉他可能是吃到狗粮了。
    不过好在他俩也没能继续，因为程建功又说：“那就想办法让全家人都有工作不就好了。”
    程玉蓉立马就说：“哥，你以为工作是大白菜啊，想弄到就能弄的到。闻京哥每年都到外面打临时工，到现在都没能正经接触到任何一个工作的机会呢，你难不成还要叫我们学你在上塘村搞的这些吗？我们可没有你的这个本事？”
    程建功就说：“我倒是觉得小肖你挺厉害的，他都能打听到县城如今还在查的事情，人脉和路子也不算小，那就更应该晓得县城如今很多厂子都在人人自危呢，指不定就有人被拉了下来，你们加把劲儿，趁着如今这个时候，说不定还真能弄到一个或者几个工作呢。”
    “哥，你的意思是县城如今连很多工厂都在查了吗？”程玉蓉好奇道。
    程建功就说：“听说是这样没错，怎么，小肖没打听到这个消息？”
    程玉蓉立马看向了肖闻京，程建功也顺势看过去，一脸奇怪地说：“按理说不应该啊，毕竟真正难打听的还是县城来的调查组的那些事情，你连这个都能打听到，不至于不知道如今县城很多厂子在自查吧？”
    肖闻京和程建功对视了一眼，面不改色道：“据说是有的，但是具体的消息却不是我们这种只干几天的临时工能问出来的，而且人家即便有了工作的空缺也不可能找我们这些乡下户口，所以我也就没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免得你到时候还多想。”
    “这倒也是。”程玉蓉叹气。“如今农转非实在太难了，一个农村户口要是想要在城里面弄到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程建功就说：“那就想办法在你们泗水村建厂子，工厂也不是城市的特例，更何况这路我都走了一遍，也不会很难。”
    “那只是对你。”这回开口的是程玉蓉，“对你来说连沼气发电机都能随手搞出来，那做其他的事情自然也会觉得简单，但我们真的不是你，没有你那么厉害啊。”
    程建功继续道：“我觉得小肖挺聪明的，试试看吧。”
    程玉蓉先是没吭声，而是以探究地目光盯着程建功看了会儿。
    程建功也一样面不改色地挑眉道：“好端端的，你看我干什么？”
    程玉蓉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你干嘛一直说闻京哥，你对他有意见，他惹到你了？”
    程建功道：“我对他有意见干什么，这不是想着你们如今也算有机会，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尝试一下，总比一辈子当老农民的强啊。”
    “哎！”程玉蓉又叹气，“你当我们不想呢。”
    程建功也不再继续了，而是随口道：“那就好好想想吧，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去我们这边的养猪场看看。”
    虽然程玉蓉他们秋收前才刚刚来过，但也过去好几个月了。
    程玉蓉也确实挺想徐如月的，便点了点头。
    肖闻京也抱着肖向东说：“我和你一起去。”
    程建功直到这两位都出门了还在盯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没忍住“啧”了一声。
    “奇怪啊！”他感慨了一下。
    离开了程建功的视线的肖闻京也悄然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两人表面看不出来的暗流没有影响到开开心心回娘家的程玉蓉。
    和她之前见程建功的流程差不多，程玉蓉先是观察了一番徐如月的身体情况，然后才开口抱怨徐如月之前怎么不告诉她家里差点出事的事情。
    徐如月的回答也和程建功说的差不多。
    肖闻京也顺势开口问了下徐如月知不知道县城那边如今依旧在调查的事情。
    徐如月就说：“这我哪清楚啊，我又不往外面跑，反正我们村子没事儿就行了呗。不过我之前倒是确实听建功提过一嘴，后来他们就没说了，而且村里面还专门开了个大会让大家伙别在讨论这件事，再多的我们也不知道的。”
    说着，徐如月还好奇道：“你问这些干啥，这些事情又和你们没啥关系，别成天的瞎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