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

    队伍走到入口处，弗洛斯神父慢步上前，微微点头致意。与此同时，加文也示意其他修士将结界打开，放置在地上的陶罐被拿走，众人皆感到气温骤降，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彻骨寒意袭来，仿佛凝聚成难以描述的恐怖形影，旋即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众人皆忍不住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结界打开后，修士踏入邪神梦魇，灵柩车紧跟其后。灵柩车走进梦魇后，压迫众人的寒意霎时消散了不少。待整个队伍全部进入梦魇，弗洛斯神父、加文、西瑞尔等人也带领部下紧随其后。
    另一边，在卡拉德街外，还有一群教徒组成的结界环绕住整个梦魇区域。
    这圈结界将在外面辅助内部的行动，如果有怪物、亡灵逃出，守护在此的教徒便负责将其消灭。除此之外，为了防止“特巴伦斯”的信徒前来破坏，他们也负责在附近搜索和处刑藏匿起来的异教徒。
    “要开始了。”在路上看见教会的队伍时，罗恩带着严肃深沉的声音说。
    这支队伍是从安赛斯大教堂出发，一路步行前往目的地。
    “这是什么东西？”维丽娜站在罗恩身边，待队伍走后，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开口询问。
    罗恩向她解释：“这是教会的圣物之一，【罗得圣骸布】。‘罗得’指的是三百多年前的罗得大主教，他在死后被教会封为圣徒，遗体也被供奉在圣地。圣徒的遗体被称为圣骸，往往蕴含极其强大的力量。圣骸布包裹了圣人遗骸，经过漫长岁月，也逐渐变成一种圣物。”
    “我听说过他的事迹。”维丽娜小声说，但依然对此感到惊诧不已。
    “圣物就放在灵柩里？”艾凡问，“周围那群修士是什么人？”
    “他们是守护者，专程守护圣物。但他们并非活人。”
    “不是活人？”艾凡惊讶地挑了挑眉。
    “嗯，只有纯净的年轻灵魂才能被选为守护者，永远侍奉在圣徒身侧。”罗恩缓缓解释说，“选择这件圣物也有教会的考量。活人受邪神影响容易陷入癫狂，但守护者不会。他们能驱逐恶灵，守护进入梦魇的人类，即使被邪神污染，也不会产生任何危害。”
    罗恩介绍完圣物，低头看了眼时间，“走吧，我们也开始工作。”
    据他估计，圣物应该快要进入梦魇，他们也得抓紧时间开始完成任务。
    四人负责的结界位置相邻，但中间仍间隔不短的距离。维丽娜和罗恩先行离开，只剩下艾凡和希思赶往他们负责的地点。
    “你在想什么？”突然，艾凡停下脚步，猛地转头看向希思。
    希思转头看他，“没想什么。”
    “是吗？但你今晚看起来很不对劲。”艾凡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他，“今天你一声不吭，跟平时倒不太一样。难不成你在害怕？”
    希思看了看他，沉默不语。
    “算了，走吧。”艾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继续赶路。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虽然希思没说，但他仍旧能从希思身上感到一丝淡淡的违和感。
    夜阑人静，冷暗渐沉，希思走至一个无人的路口。
    在路口正中央，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附近一栋建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墙根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第215章 扮演，上演
    ◎扮演，上演◎
    “你来了。”那人走出来说。
    希思瞄了他一眼,抿着嘴冷哼了一声。
    “注意你的表情。”那人伸手指了指脸，“我才不会做出这么讨人厌的动作。”
    “这倒不见得，你对我难道不是一直摆着臭脸？”
    “我可没有。”他摆了摆手,“你明明很了解我,这样的扮演对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希思嘴角泛起微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那就请你别‘恃宠而骄’，放低你的姿态,别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他叮嘱道。
    希思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语。
    看见这高冷模样,他轻声叹了口气。“好了，我走了。”他转身离开，“教会即将开始,我也要准备行动了。”
    希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阴影中,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
    他照了照镜子，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因为现在站在这里的，并不是“希思”,而是扮演成他的泽维尔。
    五天前,希思找到泽维尔,和他定下契约。泽维尔帮助他杀到木偶师,而他则为泽维尔献上他想要的宝物。
    从表面来看,这个契约并不平等，用金丝和木偶师身上的宝物作为代价，仅仅换来他一次帮忙，这种交易对泽维尔来说就像一个滑稽可笑的陷阱，然而,他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希思,甚至答应在大半夜站在这里扮成他来替他执行任务。
    他一定是疯了,受到了那个无耻的骗子的蛊惑。
    目光幽深，他将镜子装回口袋，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的街道。
    在夜晚，仔细分辨，很容易发现卡拉德街被一片更为深沉的黑暗笼罩。今晚教会将尝试除掉邪神，而那些小喽啰肯定也会跑出来闹事。泽维尔低头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这是希思给他用的【断翼匕首】，他瞅了几眼，随后不屑地将其放了回去。
    这种寒酸东西他才瞧不上眼。他还记得希思把匕首交给他时，小心叮嘱说千万别弄坏了，因为这是艾凡的匕首。既然用起来不能随心所欲，当初为何还要从别人手里接受它。
    沉默站在路边，泽维尔一脸漠然，心里有点不痛快。
    这样的情绪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现在则是达到了顶峰，这也是今晚他脸色如此阴郁的原因。
    他正在发生改变，他开始变得不像自己。而这种变化都是因为一个人。
    微微半闭上眼睛，他的胸口有些发闷。自身的变化并不让他感到畏惧或忧虑，但他不理解的是那个人的改变。在他不知情的时候，那人也在逐渐变化，一部分是因为他，另一部分却跟他毫无关联。
    人心难测，瞬息万变。人心不像宝物，宝物已经成形，永恒不朽，而那人并非物品，与其相处起来就像细细流动的沙子，让他陷落，也让他感到一种留不住的惶遽。
    夜还漫长，城市另一边，一个黑衣人跳上一栋房屋的屋顶，放眼四望，似乎在仔细寻找什么。
    此人正是希思，他此刻正在寻找木偶师的下落。
    他推测木偶师一定躲在附近，但他并不清楚木偶师今夜究竟会不会露面。
    木偶师看上去是邪神“特巴伦斯”的信徒，但实际上，根据至今收集到的线索，希思认为将他当成邪神的分/身更为合适。
    小丑具有吞噬人类、无限复活的特性，木偶师同样如此。他们既是邪神的信徒，也是邪神精心挑选的分/身。而理查德和莫林，则是被邪神选中的适合容纳祂的容器。
    这也是木偶师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原因。祂想尽快找到更强大的身体，制作另一具合适的分/身，背叛的理查德被杀死，被祂抛弃后，祂便又将目光转移到莫林身上。
    心里想着木偶师的事，希思跳下房顶，闪进一条小巷。此时一个正在巡逻的教徒敏锐注意到异常，大喊了一句“谁”，迅速朝他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希思急忙朝外狂奔，他已经尽可能保持小心，没想到还是被教徒察觉到了动静。
    一路逃窜，过了十几分钟，他甩掉教徒的追捕，闪身躲在一个垃圾堆附近。
    呼吸急促，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心底也不免有些急躁。
    木偶师还没现身，难道他今天真的应该把莫林带出来？
    不，不行。虽说莫林是木偶师的目标，但他并不一定就能引出木偶师。更何况莫林自身还存在不稳定的因素，他一旦情绪剧烈波动，就会变成怪物，丧失理智，将他带在身边不一定有帮助，反而还可能是拖累。
    所以，希思只能尝试主动出击寻找木偶师，莫林则被他放在了乔伊那里。如果木偶师去找莫林，那乔伊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而他也会立刻赶到人偶商店。
    思绪翻涌，歇了一会儿，他朝外刚走没几步，眼角余光瞥见附近一座教堂钟楼上有一抹奇怪的暗影。
    教堂？谁这么晚还会呆在钟楼上？心底一阵愕然，希思皱起眉，心里立刻提高警惕。
    待他悄然奔到钟楼附近的房顶，他躲在暗处，朝钟楼望去，暗影摇晃了一下，藏匿在钟楼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存在，转头朝他看了一眼。
    强烈的预感浮现在心底，希思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因为那人的装扮，因为他长着跟理查德一模一样的面孔。
    木偶师也注意到了希思的存在，他既未躲避，也未隐藏，两人对峙起来，空气陷入凝固。
    希思盯着他，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他伸手一挥，冲向木偶师，率先发起进攻。
    木偶师一个闪躲跳下塔楼，希思也跟着他冲了下去，他刚才的攻击发出了声响，这种声音估计很快就能引来附近的教徒。
    就是这样，为了结束这一切，这次他将不会选择逃避。
    寂静的城市，天空已经被黑暗侵蚀，铜钟在幽深的黑夜敲响子夜的钟声，守候在不同地点的夏多和萨德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方向。
    不仅是他们，罗恩和艾凡，掘墓人老麦克和阿诺，乃至其他许多教徒，均注意到了钟声掩盖下的声响。
    罗恩拧起眉，脸色严峻。艾凡死死盯着钟楼的方向，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战意。而泽维尔，站在路边，听见钟声后，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终于开始了。”他低声说，“还好没让我等太久。”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这句话，希思引诱着木偶师，逐渐朝梦魇区域靠近。两人不停追逐，木偶师很快注意到这是陷阱，想要脱身，但希思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狩猎还没结束。”他对顶着理查德脸的木偶师说，“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走。”
    木偶师凝视着他，突然，“希思，”他开口喊出这个名字。
    “原来你已经认出我了。”希思淡然道，木偶师的声音跟理查德并无二致，让他感觉十分熟悉。“你准备顶着他的脸到什么时候。”
    木偶师盯着他，脸上是僵硬如面具般的沉闷表情，他歪了歪头，眼睛闪烁。“你不也……顶着他的脸……”
    “没错。”希思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邪性的微笑，“看来同样的把戏只能骗你一次，骗不到你第二次。”
    “那时候也是你。”木偶师低下头，嘴里发出近似喟叹的声音。两人在对话的同时仍在激烈交锋，他侧身躲避，伸手抓住几条金丝，锋利的金色丝线逼近他的喉咙，又被看不见的细线给挡了回去。
    希思朝后跳了几步，躲过木偶师的攻击，木偶师站在他面前，一条胳膊缠上金丝，被割得鲜血淋漓。
    木偶师举起手，仔细端详胳膊上的金丝，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胳膊已经快被废掉。
    “这是……”他缓缓抬头，目光锁定希思，眼神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希思呼吸一顿，感觉喉咙上传来一阵隐约的疼痛。他摸了摸脖颈，没有受伤，刚才那只是幻觉，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对木偶师刚才的眼神产生了一丝畏惧。那跟他一样，是锁定猎物的眼神，但木偶师显然比他更娴熟，更虎视眈眈，更充满莫可名状的恶意。
    就在这时，一丝白光从地平线升起，乍现于漆黑的天幕，仿佛极夜之地出现的极光。站在天幕下的所有人皆被这绚丽刺眼的白光晃了一下，就在这一个愣神时，某个身影瞬间逼近，希思瞪大双眼朝后闪躲，看不见的危险细线擦着他的脖颈切过，霎时血流如注。
    翻身躲过袭击，希思迅速朝远处狂奔，强烈的刺痛感袭来，他立刻用金丝愈合伤口，突然，身后传来重击，将他整个人击倒在地。
    希思立马奋力起身，木偶师已经追了上来，从距离不远的地方朝他靠近。
    角色在一瞬间反转，此时猎物是希思，猎人则变成了木偶师。
    希思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脖子上的血已经止住，但刚才那一击又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第216章 萨提尔
    ◎萨提尔◎
    希思抬头看向木偶师,神色紧绷，这时，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声野兽咆哮,两个半人半兽的怪物眨眼间从地下钻出,分别朝他和木偶师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