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但一双手伸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停住。身后那人同时弯下腰俯视着他，而那张脸也依旧悬在他眼前。
    那张可恶的、漂亮的脸！
    “泽维尔。”希思抿了抿嘴唇，皱起眉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忏悔室十分狭窄，隔板将其分为两侧，一侧本来就只能容纳一人。他坐在椅子上，泽维尔就站在他背后，两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身体僵直起来，心脏剧烈跳动，希思微微侧过头，想要避开落在他脸上的灼热的视线。
    “我来倾听你的忏悔。”泽维尔翘起嘴角，冲他微微一笑。
    希思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睛瞥见泽维尔身上穿的黑袍，他顿了顿，这才明白刚才是泽维尔假扮成修士引走了弗洛斯神父。
    真是大意了。
    他竟没注意到泽维尔什么时候钻进了忏悔室。
    头脑里的血液嗡嗡作响，他仰头与泽维尔对视，半暗半明中垂落着几缕银色的发丝，再往上是那人白皙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泽维尔低首凝望着他，目光神秘莫测。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这就是你的忏悔？”泽维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扫了眼隔板上被绑住嘴的知更鸟标本。
    希思沉默地看着他，扭动身体，企图脱离他手掌对自己肩膀的禁锢。
    但下一秒，泽维尔的手朝内滑，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他没有布料遮盖的裸露脖颈。希思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一时竟无法辨别这个动作究竟含着什么样的暗示意味。
    “放开。”他蹙着眉，低声促道。
    泽维尔仿佛没听见，依旧微笑着，双手掐在脖颈上，他力气不大，但却迫使希思后仰着头，无法逃离。
    “你的忏悔就是对我的诋毁和造谣？为了理查德，你甚至敢捏造事实，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看来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这张巧合如簧的嘴还能编出这么多谎话……”
    希思心里一沉。没想到这人竟然偷听了刚才的对话。
    泽维尔冷笑着，一根手指轻压在他的喉咙上，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希思不由得呼吸急促，感到手指按住的地方一阵发紧。
    “没想到大人您还有听墙角的习惯。”低垂下眼睛，希思故作镇定地回讽道。
    “不然怎么能知道侦探先生背地里这么能说别人坏话。”泽维尔露出嘲讽的微笑，蓝色眼眸深处泛着冷意。
    希思盯着他，半晌，突然举起手抓住他的衣襟。“我没有。”
    泽维尔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晦暗不明。
    “我相信幕后黑手不是你。”他淡淡地说。
    泽维尔挑了挑眉，眼底带着嘲弄。
    这可恶的骗子现在服软开始讨好他？真是讽刺。
    “刚才我说的只是合理的推测。”希思接着说，“教会觉得理查德是马戏团安插进来的眼线，但这是错的，他是你的手下。”
    “我可没指使他谋反。”泽维尔冷哼道。
    “是的，你没蠢到那个地步。”希思冷静地说，“所以你和他都和这件事毫无关联。”
    他十分坚定的语气倒让泽维尔微微一怔。
    两人默默对视，空气中多了几分诡谲和暧昧。
    直到泽维尔微微弯扬起嘴唇，然后一把死死掐住希思的脖颈。
    希思猛地吓了一跳，立即挥拳揍上他的脸颊。但泽维尔灵敏躲过，合拢的双手又迅速分开。
    “咳咳！”咳嗽了几下，希思生气地扯开泽维尔的手，脸色十分愠怒。
    “你在发什么疯？”他咬牙切齿地瞪了泽维尔一眼。
    泽维尔微笑着，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被捏皱的衣襟。
    那红唇依旧上扬着，那张神秘俊美的脸庞始终笼罩着一层优雅和温柔。但希思盯着泽维尔，感知到这层假象下面藏着让他颤栗和难以预知的危险。
    “你又在说谎。”泽维尔放下手，懒懒地看着他。
    “什么？”希思慢慢吸了一口气。
    泽维尔嗤笑起来，“你说你相信幕后黑手不是我。”他弯下腰，凑近，直勾勾地盯着希思的双眼，“可恶的骗子，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信任的根本不是我。”
    “你相信的只有一个事实，那个事实是‘泽维尔不会让自己成为谋反者”。就算我真的谋划刺杀国王，你也相信我不会暴露。所以你坚持说理查德跟马戏团无关，向教会透露理查德是我的仆人，这些都只是为了让理查德跟我绑在一起。”
    “理查德跟马戏团无关，理查德是贵族的手下，而这个贵族就是我。接下来就只需要证明我们都没参与谋反。而你，一口咬定我的嫌疑，只是因为你相信不管教会怎么怀疑和调查，我都有办法逃脱罪名，全身而退。”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希思舔了舔嘴唇，喉咙发紧，感觉到胸口涌起一阵悸动。
    泽维尔说的没错。
    自己从未相信过他。
    伸手遮住眼睛，挡住他直击灵魂的视线，希思咧开嘴，低声笑了起来。
    “全身而退，呵，您也太狂妄了，公爵大人。”
    “但你说得很对，泽维尔，我们之间谈不上信任，我只是在利用你的力量，为了帮理查德跟我自己撇清嫌疑而利用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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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王子的拉拢
    ◎王子的拉拢◎
    泽维尔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昏暗中，希思能感受到那双蓝荧荧的眼睛在他身上烙来烙去。他放下手，眨了眨眼睛,直起身体,不慌不忙地恢复镇定的坐姿。
    然后,他听见泽维尔说，“那只鸟。”
    他抬起眼,视线投向隔板上小巧的知更鸟标本。
    希思脸上一瞬间划过一丝迷惑,紧接着,啪！他倏地伸手握住一只手的手腕。
    那只手的手指白皙瘦长，擦过他的脸颊和嘴唇，希思脸色阴沉,感觉被摩擦过的地方传来微微的灼热和刺痛。
    “你想干什么？”深吸一口气,他眉头紧锁，斜盯着泽维尔，将那只偷袭的手狠狠拽离。
    “你应该跟那只鸟一样。”泽维尔冲他神秘一笑,将手抽了出来。他的笑容里含着寒意和威胁。
    希思紧闭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动了动指尖,然后用手背擦了擦脸颊。
    难道刚才泽维尔是想堵住他的嘴……真是疯子！
    “你想让我闭嘴？可是已经晚了。”他出声讥讽,不甘示弱。
    “如果你学不会主动闭嘴，我也可以像你对待那只鸟那样对你。”泽维尔发出讽刺的冷笑。
    “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希思嘴硬地说，瞥了泽维尔一眼，“我的话总不能前后矛盾，如果你想让我闭嘴,应该早点制止我。”
    泽维尔简直要气笑了。
    这个骗子真是会颠倒黑白！
    “你就这么想送我上绞刑架？”他的嘴角阴郁地耷拉着,“我就不该放你离开,你最好永远被我囚禁在地牢深处。”
    听他提起这个，希思心底禁不住浮起异样的感觉。
    他垂下眼睑，“你不会被送上绞刑架，按照法律，你会被处以火刑。”
    “你就这么想看我被烧死？”泽维尔凑到他耳边，语气怨忿，“那你也逃不了，我会从地狱之火中爬出来，拉你为我陪葬。”
    “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希思微微侧头。
    “在你的地狱之火燃烧以前，”他说，“这个腐朽的国家势必要比你更先经历一场毁灭涅槃的大火才行。”
    泽维尔怔了一下，接着便低声喘笑起来。难以形容的笑容带着癫狂和得意爬上他的嘴角，这让希思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他那双灼灼发光的眼眸，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的微笑。
    奇怪的疯子。他在心底暗暗叹了口长气。
    他最厌烦也最难以招架这种家伙。
    低沉悦耳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宛如湖面飘出的雾气，过了一会儿，笑声突然停止。
    希思正准备抬头，一根手指冷不丁按上了他的嘴唇。
    “嘘——”泽维尔弯腰凑到他面前，嘴角噙着无声的浅笑，“神父回来了。”他悄声说。
    希思稳住心神，侧耳倾听，听见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不止一个人？”他有些讶异。
    “嗯，因为刚才跟弗洛斯神父见面的正是诺亚王子和拉米罗主教。”泽维尔笑吟吟地说，“看来他们对你的证词和推测很感兴趣，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位贵族’。”
    “那我该怎么办？”希思低声问。
    “你在询问我的意见？”泽维尔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为他罕见的乖顺态度感到吃惊。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阻止我？不然我可是会站上法庭指控你，在王子和主教的支持下。”
    “你怎么这么狠心。”泽维尔皱皱眉头，微表不满。
    希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泽维尔轻笑了一声，“你觉得‘那位贵族’是我，他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想让你成为杀死敌人的利剑，但剑刃到底能指向谁还仍是未知。”
    希思眸光微闪。这时，隔板对面响起了动静，弗洛斯神父回到了忏悔室。
    膝盖一沉，低头一瞧，一只白猫已经慵懒地躺在了他大腿上。
    “让你久等了，希思·多兰先生。”弗洛斯神父说。
    “没关系。”希思回道，伸手想将猫从身上拎下去，可泽维尔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张大嘴巴作势就要叫出声。
    眉心重重一跳，希思只好放下手，任由他留在这里。
    “你说你之前在小巷看见理查德跟一位贵族呆在一起。”弗洛斯神父重新开始询问，“你是如何判断出对方是贵族的？”
    膝上的白猫瞟了他一眼，眼神里含着讥笑。
    “对方的服饰看起来很华丽贵重，气质也不凡。”希思伸手掐住白猫的脖子，淡然作答，“而且理查德住在我那里的时候，我曾注意到他似乎也在跟某人接触。那位贵族可能也经常给他报酬，因为理查德平时花钱并不节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