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

    角落那顶紧闭的帐篷仍安静呆在阴影中,无人为它好奇驻足停留,也无人有拉开帘子窥探其中的打算。
    直到侏儒从内掀开门帘,看了眼帐篷外，他钻出来,拆掉固定帐篷用的地钉和短杆,帐篷就变成一块轻飘飘的布落在地上。
    他抱起帐篷走进小巷,小巷尽头是一片被火烧毁的废墟，上面布满杂草和垃圾。但侏儒丝毫不嫌弃，他将帐篷重新搭在废墟上。
    诡异的是,帐篷刚搭好,内部就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噗嗤进食的声音。
    侏儒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正在进食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那个阴阳人。
    她蹲在地上，身前躺着几个昏迷的男人。是皮特跟他的手下们。
    看见侏儒，她粲然一笑,伸出柔软的舌头舔干净嘴唇上的血渍。
    “吃完了？”侏儒没好气地问。
    “差不多。”阴阳人开口回答,声音异常低哑。
    侏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门帘被掀开，一个男人脑袋探了进来。
    他伸长脖子，这时，门帘一阵窸窣，又一颗头颅从脖子上方探了进来。
    于是,他走了进来,显露完整的身形,也露出肩膀上那两颗挤在一起的脑袋。紧跟着，门帘晃动，一个又一个畸形人走进帐篷。
    “有好吃的……”连体人两张嘴巴齐声说，眼里闪烁贪婪的火焰。
    “都留给你们了。”阴阳人餍足地舔了舔手指，说道。
    这时，地上躺着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皮特悠悠转醒，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他感觉全身上下传来阵阵刀割般的疼痛，整个人仿佛都要被这种痛苦给劈裂开来。
    他艰难睁开双眼，一抬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阴阳人就站在他面前！
    “嗬……嗬嗬……”吓得直吸气，皮特用手撑起身体恐惧地朝后退。
    可疼痛让他变得无比虚弱，眼泪夺眶而出，他这才惊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这时，透过朦胧泪眼，他看见有人跟他一样躺在地上，正朝他匍匐过来。
    难道是自己的小弟？他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他张嘴想要说话，那人就已经爬到他身边。
    视线从那陌生的脸上缓缓下移，皮特如雷轰顶，浑身哆嗦，面如死灰。
    这是个没有四肢的男人，如蛆虫般在地面蠕动匍匐，一点一点爬到他身侧。那人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看他的眼神就如看美味佳肴。
    “不……不……不……不要……”
    皮特打着哆嗦，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出尖叫，又从地上猛地拱起上半身，挣扎着想要逃离。
    然而，待他艰难直起身体，他看见的便是被一群畸形怪物挤满的黑暗空间。
    那个阴阳人站立着，俯视他，对他露出诡秘微笑。
    那个连体人，两颗头颅，眼睛对他闪着垂涎欲滴的青光。
    那个长着三只眼睛的男人，脸仿佛从鼻子部位被劈开，两张脸无法拼整，而本该是鼻梁的部位却多长了一颗眼睛。三只眼睛歪曲地排列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格外诡异。
    那个矮小侏儒，站在门口，对他发出狰狞的诡笑……
    “不！”皮特听见自己的叫声化为短暂刺耳、充满恐惧的回音，飘荡在这浸满无限恐惧的黑色地狱。
    于是，那些怪物便一哄而上，将他分食殆尽。
    帐篷内，一场独属于畸形人的饕餮盛宴正在进行；帐篷外，城市祥和安宁，笼罩于节日庆典的激情洋溢氛围。
    节日彩灯下，酷刑和暴力悄然发生。
    掀开黑暗阴影的遮羞布，无人知晓到底会看见何种情形。
    白天，验尸官法院。
    经过隐秘而仔细的搜索，警察和报社终于发现第二具受害者尸体。
    只不过，这具尸体比上一具更腐坏残缺，根本看不清人形，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但经过解剖检验，他们发现这仍旧是具女尸，身体上也有被啃吃的痕迹。
    幸运的是，第二具尸体上还残留了半截肠子。
    停尸间内，众人屏息凝神，专心致志地看着特德进行肠卜。
    这次特德没有闭上眼睛，在占卜时，他的眼睛被眼白充满，浮起一道道红褐色的血丝。
    肠子很少，为了占卜出更多的线索，他这次肠卜也格外卖力。
    很快，他放下双手，睁开双眼。
    “怎么样？”罗恩问。
    特德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
    “我看见了许多张脸——涂抹油漆的脸，戴面具的脸，畸形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罗恩疑惑道。
    “我也不清楚。”特德呢喃道，语气沉重，“但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这可能是节日庆典上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看见了混乱，混乱的阴影，混乱就在白昼与黑夜、生息与死寂间徘徊。”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沉默。
    这下可难办了，如果凶手还会在节日当天继续行凶，那……
    一个声音打破沉默。
    “除了那些脸，你还看见了什么？”
    众人抬起头，看向希思。
    “还有……还有血红的晚霞，诡异的残月，有象征不详和死人的乌鸦徘徊在城市上空……”特德长叹一声，“这次的肠卜是极不好的凶兆，我功力不够，看不清更多的讯息，要是我祖母来肠卜，肯定会看得更清楚。只可惜她不在这里。”
    希思垂下眼睑，兀自沉思，片刻后，道：“是马戏团。”
    “什么？”艾凡疑惑不解。
    希思抬起眼：“刚才特德的肠卜显示出无数张脸庞，这让我想到了马戏团。前段时间我在路上看见过一个小丑，他的脸上就涂满白色油漆。除了这，戴面具、畸形，这些描述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这……”特德也微微一愣，这个猜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这也太牵强了，希思。”夏多忍不住开口。
    艾凡淡淡瞥了他一眼，察觉到他对希思说话时语气里那股熟络和亲昵。
    “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希思也不多辩解，“上次那个小丑给我的印象很古怪。最近城市里有许多外来者，所以我推测有可能是这些外来者作案。”
    “你说的有道理。”罗恩轻轻点头，并未反驳他的意见，“这也是值得调查的方向，稍后我会让警局重点关注那些外来人，凶手可能就藏在里面。”
    “好。”希思轻声应道，表情不明。
    傍晚，希思回到事务所。
    刚推开门，“哟，你回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就乍然响起。
    希思看向说话者：“你怎么在这里？”
    乔伊靠在沙发里，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我来请你跟我一起参加圣泉节庆典。”
    “我拒绝。”
    “真冷漠啊。”
    希思从门口走进客厅，理查德和莫林坐在乔伊身边，表情都有些沉重。
    “理查德，这是怎么回事？”希思开口问。
    “还是让我来说吧。”乔伊接腔道。
    希思瞅了他一眼，弯腰坐在他对面。
    “最近城市很奇怪。”乔伊弯腰给他倒茶，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
    他将茶杯推到希思面前，希思垂眸看了一眼，“你遇见了什么？”他镇定地说。
    “木偶师。”理查德替乔伊回答，表情阴沉苍白，“我已经把马戏团的事都告诉他了。”
    希思抬头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按住额头，面容苦楚。
    “没错，我之前遇见了木偶师，他在挑衅我，弄坏了奥特莱，将它拆成了碎片。”
    乔伊嘴角勾起冷笑，他扭头看向莫林，眼底眸光闪烁。
    “你这位新助手带着那种表演木偶剧用的提线木偶，他跟那个木偶师有关联，对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莫林回答。
    “不记得什么？木偶师？还是在你身上发生过的事？失忆真是个万能借口。”
    “你来这里是想寻找木偶师的下落？”希思插嘴问。
    “是的，就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乔伊朝后懒洋洋靠进沙发，“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个诡异的马戏团？城市里竟然混进这种古怪的恶胚，你已经上报给报社了，对吗？”
    “嗯，今天我跟他们提起过。最近有溺水者的尸体被吃掉，我怀疑是小丑干的。”
    “爱吃人肉的小丑？”乔伊怔住，旋即笑了。
    “真有意思，你身边这位魔术师好友，还有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助手，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想到还曾当过这种怪物的同伴。”
    他来回看了俩人一阵，嘴角浮现古怪的笑容。
    希思看了眼理查德，“不管怎样，小丑已经杀害了许多人，不能再让那些怪物继续胡作非为。”
    “你想要猎杀他们？”乔伊仔细观察希思的表情，“是因为理查德和莫林也是它们的目标？看来我猜的不错，这是你们惹上的麻烦，马戏团是追过来寻仇的。”
    希思没有反驳，而是定定地看着乔伊。
    “木偶师怎么会盯上你？”
    “我怎么知道。”乔伊撇了撇嘴，“不过他的确惹怒了我，奥特莱被他杀了。我把变成碎片的奥特莱带回家，发现怎么也修不好它，也无法重塑它的身体。”
    “每当我制作奥特莱的人偶，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它被拆解成碎片吊在树下摇摆的模样，呵，我才不会承认它变成了别人的提线木偶，但我必须要把那个木偶师做成人偶发泄我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