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边思索边朝前走，他越过弯曲的巷道拐角，灯盏里的火光闪烁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发现面前的墙根处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是谁？”
    略微提高警惕，希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质问道。
    那乞丐全身裹在破布中，看不清脸，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个人形轮廓。
    听见希思的声音，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见他没有回答，希思朝前走了几步，距离拉近，灯光照在乞丐身上，他纹丝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希思一手提着灯，另一只手抬起，他的手缓缓朝乞丐伸去，当手指就快触摸到裹住他的破布时，那破布却唰地滑落在地。
    一只硕大无比的猪头暴露在希思眼前。
    呼吸一顿，希思猛地缩回手，立即后退了几步。
    乞丐仍静静坐在地上，躯体上顶着一颗猪头，而那雪白的猪头正诡异地瞪视他。
    这场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突然，在希思的注视下，猪头张开嘴，几只吱吱乱叫的老鼠从猪嘴里蹿出，跳到地面，迅速地从希思脚边跑过。
    紧紧皱起眉，希思放出金丝朝那怪物抽去，可金丝瞬间落了个空，原本坐着乞丐的墙根只剩下一块脏兮兮的破布，破布下罩着那颗肥硕猪头。
    小心靠近，希思弯腰捡起它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纳闷不解。
    将猪头和破布带回旅馆，不久，罗恩等人也赶了回来，而此时也已临近日出。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见桌面的猪头和破布，艾凡面露厌弃。
    “是我晚上捡到的。”希思回答。
    “你遇见了什么？”罗恩看向他。
    希思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将晚上遇见乞丐之事告诉了他们。
    “它没有伤害我的意图，似乎只是想吓唬人。结合居民的描述来看，它仿佛在以吓人为乐，热衷于引起骚动和恐慌。”
    “你说的有道理。”罗恩看了他一眼，低头陷入思索，“我本以为它是地缚灵，心愿未了，所以一直逗留在克拉肯街。但它的表现又和传统的地缚灵并不相符。”
    维丽娜蹙起眉，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种怪物以恐惧为食，如果任由它成长，未来肯定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我认为还是要趁早抓住它，不能让它一直制造恐慌。如果长期笼罩在恐惧中，人们就会变得好斗焦躁、互相敌对，克拉肯街也得不到安宁。”
    “嗯，你说的没错。”罗恩道，“我们今天先回去休息，等晚上再来抓捕亡魂。”
    “好。”其他人皆答应道。
    白天回家休息，夜晚再来到克拉肯街，这几天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但它就像一个抓不住的幻影，总是在吓了他们一跳后就猝然消失。
    几天的作息颠倒和周旋让四人精疲力竭，最后，罗恩决定先暂停调查，向教会寻求支援。
    教会在内部发出悬赏公告，有信心抓住亡魂的人都可以去克拉肯街尝试。
    于是，一些胆大的教徒涌入克拉肯街。这些人跟赌徒欧文、人偶师乔伊类似，身具特殊的本领。再加上教会的管控，克拉肯街的恐慌暂时得到平息，亡魂出没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这天，报社内，维丽娜正拿着一叠信件翻看。
    “咦？”突然，她的动作一顿，从信件中诧异地抬起头。
    “怎么了？”希思看向她。
    维丽娜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是白色，已经被她拆开，她浏览了几秒信纸，接着轻笑出声。
    “这是给你的信，希思。”
    “给我的？”希思微微一怔。
    “嗯。”维丽娜拿着信走过来，“这上面写着‘给希思·多兰先生。非常感谢您和您的助手理查德帮助我找回走失的宠物猫。为表达我的谢意，我于今晚在家中设宴，诚挚地请您前往。’”
    维丽娜笑着抬起头，将信件交给希思：
    “原来这是封寄给你的感谢信。可是它应该寄到事务所才对，怎么会寄到报社来？”
    希思不动声色地接过信件，垂下眼帘：
    “可能对方打听到我白天呆在报社，担心送去事务所无法及时看见，所以才把信送到这里。”
    听见他的回答，维丽娜眨了眨眼睛：“你说的没错，看来对方真的非常感激你。”她捂嘴偷笑，脸上掠过一丝戏谑。
    笑完，维丽娜打趣道：
    “对方是什么人？夫人还是小姐？看来那只宠物猫对她很重要，她才会特意请你参加晚宴。她一定迷上你了，说不定只请了你一人，就是为了跟你独处。”
    希思抬眼看了会儿她。
    “你猜得很对，维丽娜。”他折起信纸轻声说。
    “欸？”见希思没有反驳，维丽娜倒有些诧异，但旋即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便笑着踱开了。
    罗恩和艾凡没她那么八卦，安静听着对话，倒是没插嘴。他们对于希思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
    朝后靠住椅背，攥着手里的信纸，希思心绪翻涌，按压在纸页上的指尖也微微发烫。
    信的末尾附有地址，署名是一只猫爪印。
    显而易见，这封信是泽维尔寄过来的。
    抿紧嘴唇，希思将信塞进口袋，心底逐渐膨胀起一股焦灼，让他的镇定荡然无存。
    泽维尔是他最难缠的对手，对方的城府心机颇深，在与之交锋时，他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他已经在对方手上吃过好几次亏。
    在门后世界，泽维尔通过亲近他，成功离间他和妮蒂亚的同盟关系。在现实，对方又安排理查德监视他，引起他对理查德的猜疑，最后使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泽维尔非常善于玩弄人心，而此次寄信给他，也明显透露出那人的恶趣味。
    这封信故意寄到报社，是为了挑衅他。泽维尔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金丝和看门人身份。如果泽维尔捅破这些秘密，那他现在依仗的教会的庇佑就会顷刻瓦解，他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为了不让罗恩他们起疑，希思已经撒过无数谎言，就在刚才，他还在面不改色地欺瞒他们。
    坐在椅子上，微微闭起眼睛，他重整呼吸节奏，试图让心跳慢下来。
    他要冷静思考对策，这是他在现实第一次真正面对泽维尔，没有丝毫遮掩。
    今晚他是否要赴约？
    信寄到报社，既是警示和挑衅，也是一种保证。
    报社其他人看见过信，也都知道他今晚的约会。假如他今晚失踪，那报社和教会很快就会有所察觉。
    但这种推断并不绝对，因为泽维尔并不按常理出牌，让人猜不透他脑子里的想法，也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动作。
    既然对方发出请，他也不会害怕到不敢应。睁开眼，希思眼底透出一线冷冽寒光。
    微微直起身体，他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傍晚时分，希思照常离开报社。
    他刚出门，走了没几步，身边就停下一辆华丽的马车。
    “希思·多兰先生，我家主人派我来接您。”
    车夫恭敬地跳下车，打开车门，在他面前行礼说道。
    扫了眼马车，希思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提脚走了上去。
    将车门关好，车夫又立刻跳上车，驱赶马车迅速奔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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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不愉快的晚宴
    ◎不愉快的晚宴◎
    “到了,希思·多兰先生。”
    马车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它停下后，天边已经挂上一轮发黄的月亮。
    车门打开,希思走下车,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庄园前。
    这座庄园坐落在山上,四周布满茂密的森林。山顶矗立着一栋古老庄严的城堡，俯瞰着草地和森林。
    大门敞开,希思走上通往城堡的白色大理石路。
    庄园一片凄清,仿佛空无一人。但草坪和花圃都修剪得极好,看起来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
    星辰漫天，残月西斜，希思慢慢靠近这栋高大的建筑,直到从月光进入它的优雅剪影。大门两侧燃烧着火把,光线很亮，他刚走到门前，厚重大门就无声地开启。
    高大宽敞的正厅,穹顶很高,布满精致的浮雕壁画。天花板上的吊灯熊熊燃烧,照亮周围珍贵华丽的装潢,精巧的雕像、泛光的天鹅绒、珍贵的落地钟和古董柜,城堡内看起来并不阴森，反而更像一幅优美的油画。
    地面铺着猩红的地毯，从他脚下一直延伸上楼梯。
    城堡不见任何人影，希思打量片刻，沿着地毯朝上走去。
    一直来到城堡最高处的塔楼,他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个更漂亮精美的房间。屋顶高悬,墙壁极高，上面开了许多长窗，镶嵌着带花纹的彩色玻璃，月光和星光透过那些花纹，斑斑驳驳地洒在地板上。
    正中央摆放着一条乌木餐桌，越过餐桌，是塔楼的阳台，丝丝缕缕的夜风迎面吹来。
    阳台上站着一人，背对他，长发被月光照得粼粼银亮。
    希思站在门口，凝视着那人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泽维尔的双眸闪烁出光芒，他开始微笑，视线落在希思脸上。
    希思直视他的眼睛，抬脚走近。
    等走到餐桌旁，他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