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这个回复模糊不清。希思直直地盯着他。人偶都是由乔伊操纵，不论是奥特莱还是乔伊丝。这些人偶都没有自主意识，更别提拥有灵魂。
    似乎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乔伊抬起头，眼神有一种奇异的光。
    “人偶是活的。”他说，“虽然我会操控它们，但它们自诞生起，就不再完全属于我了。尽管我赋予了它们一切。”
    “你还在为自己辩解？”艾凡冷嘲热讽，“怎么？还想把你的行为全都推给人偶？那些人偶都是因为你才会活过来。”
    “嗯，的确是这样。”乔伊表情平静，他笑了笑，笑容透出一种睿智和灵动。“我是它们的父亲，是我让它们活了过来。对它们而言，我就是它们的神明。”
    “呵！”艾凡嗤笑一声，被他狂妄自大的发言给逗笑了。
    “那么，你觉得是神在操控人的命运吗？”乔伊接着说，但他的眼神却落在艾凡身上。
    “我创造了人偶，神创造了人类。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是提前被设定好的，那所有人的行为都是神明在背后操纵。如果我有罪，人偶无罪，那神便有罪，世人无罪。所以，有罪的不是我，是创造我的神才对。”
    艾凡定定地看着他，被他这番话给惊住。
    “真是个会诡辩的家伙。”半晌，他缓缓说，面色阴郁。
    “这不是诡辩，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乔伊一脸无辜，他的容貌再配上这种表情很容易糊弄人。
    “人偶和人类怎么能相提并论？”艾凡驳斥道。
    乔伊轻叹一声：“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我。”他低垂下眼睛，眼睑微微颤动，陷入沉默。
    希思静静凝视着他。
    “你相信自己拥有的命运吗？乔伊。”
    乔伊长长的流苏似的眼睫毛抖动起来，他抬起头，和希思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神昏暗，混杂着矛盾的迷雾。
    他牢牢盯着希思，接下来目光便多了一丝古怪。
    “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他的嘴角突然泛起神秘的微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能摆脱我的操控？”他轻声喃喃道。
    “你们在说什么？”艾凡皱起眉插嘴问。
    希思默不作声。
    “你藏有秘密。”乔伊咧嘴而笑，直勾勾地看着希思，“在问我之前，你应该先问你自己。如果把自己埋得很深，你就不能向外面寻找答案。”
    希思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这时，马车停住了。
    “到了！”理查德说，车门随之打开。
    警察就等在车外，乔伊最后看了希思一眼，接着便主动跳下车。
    将人偶证物和乔伊都交给对方，希思等人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乔伊会先被关进特殊监狱，然后被送上为诡异案件专设的法庭进行审判。奥特莱古董人偶商店也要关门歇业一段时间。
    路上，艾凡并未多问起什么，希思也选择缄默不语。
    事实上，即使艾凡询问他，他也只会搪塞过去。希思闭上眼睛沉思，面容倦怠，不知是真的感觉疲惫，还是想以此逃避谈话。
    但毫无疑问，乔伊的话挑衅了他的情感，他的思绪被搅乱，胸腔里的血液不停轰鸣战栗。
    他既不身处光明，也不身处黑暗。他感觉自己被放逐于混沌。看不见来路，看不见未来，更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何模样。
    不管是向外探索，还是向自身深掘，他都只能看见一片深沉的灰色雾霭。
    回到家时，天已经微亮，外面下起小雨，天色灰蒙蒙的。
    折腾了一晚，他和理查德都感觉十分疲倦。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几天后，根据乔伊的口供，警察在人偶商店门口的榆树下挖掘出了查德·奥特莱的尸骨。
    经过验尸官检验，他死于两年前，但死状却很奇特，因为他是由于长时间未进食导致的生命体征消失，也就是饿死。
    乔伊声称查德·奥特莱过于迷恋人偶乔伊丝，最终不吃不喝绝食而死。因为没有其他证据，他被指控谋杀的罪名也就不能成立。
    自从七年前查德·奥特莱带回乔伊，他不仅把乔伊当做乔伊丝的替代品对待，还教会了他制作人偶的技艺。
    乔伊在制作人偶方面天赋卓越，只花费了三年时间，技艺就已经超越他的养父。也就是从这时起，他的外表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显现出男性特征，他逐渐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少年，而不是如他的养父所期待的那样永远保持可爱的儿童模样。
    对于他的成长，查德·奥特莱无比愤怒，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凶狠，对他的态度也越发憎恨恶劣。
    查德·奥特莱开始打骂乔伊，一改之前温柔迷恋的态度，他试图再次找到乔伊丝的替代品，但却没有任何收获。于是他逐渐疯癫，神志不清。
    如果说年幼的乔伊曾给他带来一时安慰，那乔伊的成长则将这种安慰打碎，并且更深刻地刺痛了他内心掩藏的血淋淋的伤口。
    但他的行为并未得到丝毫怜悯和宽恕。在他发疯后，乔伊埋在心底的恨意也随之爆发。
    正如查德·奥特莱肆意宣泄他的痛苦那样，乔伊也开始对恨之入骨的养父发泄他的仇恨。
    这些年，他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他被打扮成乔伊丝，失去自我，被禁锢自由。他得不到真正的爱，只是被当做替代品和玩物随意摆弄。
    在他诞生复仇的力量后，他就对查德·奥特莱展开了报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制作出人偶乔伊丝——一个完全符合查德·奥特莱幻想的替代品。
    他让查德·奥特莱迷恋上人偶，再通过操控人偶来操控查德·奥特莱的精神。
    就这样，查德·奥特莱陷落进乔伊用仇恨编织的梦魇，在他的操纵下，一步步被折磨，最终滑入灵魂毁灭的深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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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理查德的异样
    ◎理查德的异样◎
    最近这段时间开始下雨。
    空气浊重,天空积满乌云，沉甸甸地仿佛要拧出水来。闷雷声轰隆隆地沙哑作响，天空才罕见地掉落一阵零星的雨滴,驱散些许浑浊和压抑。
    理查德结束假期,再次投身于墓地的忙碌工作。他的新公寓还没找到,因此还借宿在希思家里。
    希思并不介意理查德久住，伊丽娅也很热情。如果理查德一直没找到公寓,他们也愿意让他成为事务所的房客。
    “马克夫人让我住到她家里,她说家里有空房,可以让我住下。房租很低。你觉得怎么样？”理查德抬眼看向希思。
    希思放下手里的报纸，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
    伊丽娅也停下手上的针线活。
    “你真的要住到马克夫人家里？”她艰难地说，隐晦地朝希思投出视线。
    “你们看,她家离这里很近,而且这边街区的环境也很好。再加上马克夫人又是熟人。如果我成为她的租客，还可以经常来这边找你……”
    理查德细致分析着，看起来竟不像是在开玩笑。
    希思不紧不慢地说：“那马克夫人知道你偶尔会去莉莉丝大厅吗？”
    理查德顿时一愣,然后忧郁地叹了口气。
    希思再次拿起报纸：“如果你想,你可以在我这里一直住下去。”
    理查德眸光闪烁,他低头微笑：“这可不行,不能总是麻烦你和伊丽娅。”
    “不会麻烦,理查德。”伊丽娅急忙插嘴，“我和希思都很欢迎你。”
    “谢谢你们。”理查德笑着说，“但我还是会尽快找到新住所。要是能在这附近找到房子就好了，我不想离你们太远。”
    “好吧。”伊丽娅温柔地叹息道。
    见他执意这样，希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尊重理查德的意愿,去留的决定权也全掌握在理查德自己手上。
    “找房子的事不急,你最近似乎很累,应该多休息。”希思劝说他。
    理查德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漾起微笑。“我知道。”他揉了揉额头，轻叹了一声。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很快就停了，但天空黑云如潮，云层仍旧在不停翻滚涌动。
    “最近怎么都是阴天……”伊丽娅看向天空，眉头微蹙，“下个月就是圣泉节，真希望这种坏天气早点结束，这样就能尽情享受节日了……”
    听见她的话，希思也不由得抬头瞟了眼窗外。
    伊丽娅所说的圣泉节，是这个国家传统的宗教节日。
    在下个月，在庆祝圣泉节的同时，圣菲尔德集市也会在城市开放。
    圣菲尔德集市是这个国家最富影响力的集市，它将降临在精心布置的街道和广场上，持续三周，无数商人、艺人会从各地涌入这里，从而构成一场繁荣盛大的狂欢庆典。
    珠宝香料、陶器家具、金属器具、布料服饰、皮毛丝织品……各行各业的商人都将汇聚此地，带来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商品。
    除了商人，在集市上还会涌现无数表演者。他们会向世人奉上精彩震撼的演出，在这疯狂的庆典上挣得盆满钵满。
    翻出往年参加圣菲尔德集市的记忆，希思脑海里浮现出的便是一幅如戏剧般狂热喧嚣的浓墨重彩的画面。
    商人和表演者在集市上拼命牟利，而普通市民则通过节日和庆典肆意宣泄积攒了一整年的压力。
    “圣菲尔德集市……”理查德盯着窗外的云层喃喃出声，表情怔怔出神。
    “你参加过吗？”希思问。
    理查德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有，但是以前听说过。”
    “那今年我们可以一起去！”伊丽娅拍手笑道。
    “嗯。”理查德挤出一个微笑，但希思敏锐地察觉到他眼底划过一抹忧虑。
    为什么？希思凝视理查德，有些疑惑不解。
    理查德是魔术师，以前应该没少在集市上表演，为何听到圣菲尔德集市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太自然。
    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上面还刊登了关于圣泉节和圣菲尔德集市的新闻。
    希思沉默地翻了个面，不动声色地继续阅读。
    他不会继续追问。
    每个人心底都埋葬着东西，不论是他还是理查德。
    在家里吃过晚饭，两人撑着伞离开事务所。
    今天两人都休假，正好最近事务所收到一份委托，他们便准备去处理这件事。
    本来希思想带伊丽娅一起工作，让理查德呆在家里休息。但理查德执意要帮忙，他就只好也让理查德作为助手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