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希思的目光透出一抹微妙和复杂。
    “如果我是人类,你会爱上我吗？”她继续问。
    “不会。”希思道。
    乔伊丝张嘴又要问为什么,但直接被希思打断。
    “因为你欺骗了我，爱容不得欺骗。”
    她的话噎在喉咙里，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呆滞。
    “我并没有！”她反驳说。
    “你的确骗了我。”希思语气变得强硬,“你是谁？”他凝视着乔伊丝的眼睛。
    “我是乔伊丝。”少女回答。
    “不对。”希思摇了摇头,“你不是。”
    “若我不是乔伊丝，那我又该是谁？”人偶反问道。
    希思直视她空洞的双眼。
    “你是乔伊。”
    他如此说。
    空气凝滞住，死寂在周遭弥漫开来。
    人偶牢牢盯着他,一眨不眨,双瞳闪烁出一种奇异的寒光。
    “啊,被发现了。”她机械地歪下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四周的烛火倏地熄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咔咔哒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希思侧头一瞧，发现黑暗之中，那些人偶都慢慢活了过来。
    它们缓缓扭动四肢和头颅，关节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清晰。
    即使看不清人偶的面孔,希思也能察觉到有无数阴冷、窥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是谁告诉你的？”冰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啊，我猜到了，是剧院背后的主人，对吗？只有她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乔伊丝，而是乔伊，你也不是奥特莱的女儿。”希思继续陈述道。
    “是的，我不是。”
    黑暗中，一只寒冷僵硬的手覆盖上希思的心脏。
    低下头，人偶少女已经离开软椅，悄无声息地搂上了他的肩膀。
    “我是乔伊又怎样？你会爱上乔伊吗？”她喃喃地问，依旧不肯罢休。“骗你的是乔伊丝，不是乔伊，乔伊没有欺骗你。”
    希思摇了摇头：“不。”
    “为什么说‘不’？我是那么喜欢你……”少女悠然长叹，尾音在空气中划出惆怅的弧线。
    “我要把你做成人偶，这样你就不用嫌弃我不是人类，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梦呓般地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编织出的美好幻想中。
    略微皱起眉，希思看着人偶少女，莫名感觉有些荒诞。
    他本以为幕后黑手会是个更危险的家伙，谁知乔伊却总是跟他探讨爱情的话题。
    希拉跟他说乔伊是她的忠实粉丝，非常喜欢她创作的故事和剧本。难道这就是少女热衷于追寻爱情的原因？
    “你不是人偶，乔伊，你是人类。”希思淡淡地说，“你不能操纵人偶伤害其他人。艾伦的变化是你在搞鬼吧？除了他，你还干过多少类似的事情？”
    少女仰面直视他的眼睛，夜猫般的瞳孔深处照出他的倒影。
    “我喜欢你的眼睛。”她痴迷地呢喃，伸手就要朝那里摸去。
    希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动作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的耐心已经用光了，没精力再跟乔伊纠缠下去。
    乔伊的手腕很细，异常冰冷，希思微微用力，触碰到柔软皮肤下那坚硬的骨骼。
    “嗯？”突然，他惊愕地睁大双眼。
    眼神变得深邃，希思松开手，将乔伊推开，后退了几步。
    乔伊伫立在原地，目光幽怨，似乎对他的粗暴十分不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希思打破沉默，“你最好如实坦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语气天真又无辜，“你没有证据证明我做过那些事。”
    “你还想狡辩？”
    “你为什么不跟你的同伴一起来？”乔伊走了几步，长裙在地板上拖拽出沙沙声，“为什么要瞒着他们来找我？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认识希拉？你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希思依旧冷冷地盯着她。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乔伊坐回软椅，“我不会承认你强加在我身上的罪行，除非你拿出证据。”
    她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四周密密麻麻的咔哒声急促响起，并且越来越剧烈。
    看来是人偶店的老板要赶人了。
    深深看了眼乔伊，希思转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乔伊倚靠在软椅上，脸色在阴影中晦暗不清。
    两天后，侦探事务所。
    这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好，希思正坐在家里享受下午茶，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惬意。
    放下书起身开门，希思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伙计和一个巨大的木箱。
    “下午好，先生！这是您订购的商品，请问您需要我们把它摆放在哪里？”
    其中一个伙计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说。
    眉头一皱，希思盯着那只巨大的木箱问：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可不记得我订购过什么东西？”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扭头瞥了眼伊丽娅。伊丽娅急忙摇了摇头，表示这可不是她购买的。
    “先生，这……”送货的伙计先是一愣，他仔细确认地址没有送错，这才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奥特莱古董人偶商店的商品，我也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何物。”
    听见店铺名字，希思顿时警觉起来。
    “我能打开看一眼吗？”他问伙计。
    “这是您的财产，先生，我们只负责把它送到这里。”伙计诧异地瞄了瞄他，不理解他这古怪的请求。
    希思没有多说，直接打开木箱上的搭扣，将箱盖掀开。
    沉甸甸的红木盖子被拉开，露出里面精致华丽的人偶。
    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具少女人偶。她的头发是璀璨的红，眼瞳是泛光的黄琥珀，身上还穿着一袭洁白的精美衣裙，看起来高贵优雅、超凡脱俗。
    看见如此漂亮的人偶，两个伙计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唾沫，眼底流露惊艳和欲求之色。
    人偶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出水雾般朦胧的光泽，使它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如同神话传说中安静沉睡的水泽仙女。
    “先生，您需要我们把它……把她搬进去吗？”伙计回过神，立刻低下头说。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阴沉不悦，让这两个伙计感到十分奇怪。
    拥有这么美丽的人偶还不开心？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难懂。
    拿上希思给的小费，两个伙计顶着太阳，欢快且迅速地离开了事务所。
    将人偶连同箱子一起搬到客厅，希思在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没邻居窥探，这才将屋门紧紧关闭。
    “这个人偶好大，就像活人一样！”
    菲尔围着人偶东瞧西瞧，脸上流露出欣喜和赞美。
    “多美的人偶小姐啊！”
    伊丽娅轻轻抚摸人偶富有光泽的头发和皮肤，也忍不住发出惊叹。
    “希思，为什么人偶店要送人偶过来？”利奥仔细观察人偶，眼底掠过思索之色。
    “我也不知道。”希思摇了摇头，眉头蹙起。
    乔伊到底想搞什么鬼？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它？要不直接把它扔出去？”利奥提议道。
    希思沉吟片刻，“算了，就先把它放进储藏室，等以后再送还回去。”
    “好。”幽灵们赞同地点了点头。
    伊丽娅合上木箱，将人偶连同箱子一起搬进了安放杂物的房间。
    一夜无事。
    第二天，希思从报社下班，他刚推开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哟！欢迎回家！”
    理查德悠闲地窝在沙发里，听见动静，他回过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来了？”希思脱下外套，解开领口，走到他面前坐下。
    理查德立刻讨好地给他倒了杯茶。
    “怎么？不欢迎我？”
    “没。”希思端起茶喝了几口，“你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里？”
    “唉——”理查德叹了口气，表情忧郁，“我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没地方去，所以就来投奔你了。”
    “理查德想在事务所住几天，等找到公寓就搬走。”伊丽娅从厨房飘出来，脸上噙着温柔的微笑。“他旧公寓的租期到了，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新住所。”
    “就是这样！”理查德长吁一声，脸色忧愁，“如果你不收留我，我今晚就要流浪街头了……”
    “那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理查德顿时眼睛一亮：“你真好！希思！我真是爱死你了！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