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窗户紧闭,房间昏暗，石缝里钻进朦胧的月光，夹杂丝丝清凉阴冷的夜风。
    希思躺在床上,陷入沉睡,没过多久，他听见墙壁外面窸窸窣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刮擦石壁。
    心里一惊,他睁开眼,扭头看见巴克还在打呼噜酣睡。
    伸手把他拍醒,希思起身走下床。
    “怎么了……”
    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巴克揉着眼睛嘟哝。
    “嘘——你听！”希思警惕地将耳朵贴上墙壁,朝他示意。
    巴克立刻警觉，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同时也听见了墙外那股诡异的声响。
    他眉头紧皱，顿时变了脸色。
    “恶鬼来了！”他低声喃喃，表情烦躁不安。
    “现在该怎么办？”
    “你把茉伊拉叫醒,我去把火堆点起来。”
    两人分头行动,希思跑去茉伊拉的房间,将少女从睡梦中喊醒。他们走到客厅，巴克已经点燃火堆等在那里。
    “哥哥！”茉伊拉扑到他身边，表情十分惊恐。
    伴随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希思听见门外也响起那种刮擦发出的沙沙声响，这种声音从房间蔓延到门外，又围绕至整座房屋，令人不寒而栗。
    茉伊拉和巴克站在火堆旁，脸色都非常苍白。
    “哥哥，今晚怎么会有恶鬼过来……”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它知道父亲不在，想趁机钻进家里。”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等等吧，可能它进不来就会主动离开。”
    兄妹两人手牵手，跪坐在火堆旁，开始以祈祷姿势虔诚向神祷告，似乎想以此驱散心中的不安。
    希思站在那里看他们的动作，过了一段时间，门外的窸窣声仍未停歇，他皱起眉，心底也有些焦虑。
    他转过身，贴在门上，透过门缝朝外望去。
    不能坐以待毙，他得看清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徘徊。
    晦暗的冷白色月光洒向大地，庭院里摆放着许多巨大的石块，构成一种具有防御性质的石阵。希思睁大眼睛，目光从地面缓缓移动到院墙，拼命寻找那种声响的源头。
    突然，一抹白色的影子闯入视野。
    那白色与月光融为一体，以至于他第一眼没将它和墙面区分开来。
    那是一个无头女人，脖颈的断层还在往外滴落鲜血，她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裙，裙角拖在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正在尝试翻越院子里的石墙，现在她的大半身体已经跨到这边，即将全部挤进庭院。
    似乎是觉察到希思正在看她，无头女人停下动作，缓缓扭过那光秃秃的断裂脖颈。
    立刻收回视线，希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石墙上的刮擦声停止了一瞬，又继续响起。
    茉伊拉和巴克睁开眼，从地上站起身。
    “刚才发生了什么？”巴克问。
    “我看见外面恶鬼的模样了。”希思说。
    “哦！神呐——”茉伊拉捂住嘴，发出惊呼。
    “可恶！你这么做会激怒它的！”巴克挥起拳头大喊。
    “不，我想它可能没太注意我。”希思摇了摇头，“外面是个穿白衣的无头女人，她正在尝试爬过围墙，已经有大半个身体爬过来了。”
    “什么？”巴克和茉伊拉都大惊失色。
    “现、现在该怎么办？”茉伊拉害怕得带上了哭腔。
    “没事，只要到天亮就安全了。”巴克眉头皱紧，抱住她安慰说，“很快就要天亮，在日出之前，那只幽灵肯定翻不过院子里的围墙！”
    希思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摸上腰后别的匕首。
    希望无头女人不要翻那么快，如果她越过院墙，等待她的可不是美好的休憩地，而是残忍的利刃。
    三人裹着毯子坐在火堆旁。
    “外面那只恶鬼也是精灵变的吗？”希思问。
    巴克朝火堆里扔了根木柴：
    “不是，精灵死去以后，会变成植物或动物形态的恶鬼，它们一般居住在森林，不经常到镇上。即使在死后，这些恶鬼还会选择住在树上，但它们住的树就会枯萎而死。”
    “也就是说，外面那只幽灵是人死后的灵魂幻化成的。”
    “是的。”
    茉伊拉突然从毛毯中抬起头。
    “对了，我好像知道她是谁……”
    “你知道她的来历？”希思和巴克都看着她。
    “是、是的。”茉伊拉咬紧下嘴唇，“我以前听婆婆们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很久之前有一对兄妹，他们母亲早逝，父亲残暴，只有彼此可以依靠，所以两人都将对方视为世上最爱的人。”
    “但是不久之后，父亲震惊地发现女儿怀孕，兄妹二人竟然逾越了那条不可违背的界线。一怒之下，他就将儿子跟女儿都赶进了森林。”
    “可是……”讲到这里，茉伊拉脸色惨白，“可是有个婆婆跟我说事情并不是这样，那个残暴的父亲被愤怒驱使，拿斧头将儿女斩首，并且把他们的尸体都埋进了丛林一棵大树下。那位婆婆当时年纪还小，偶然看到这一幕，但却因为恐惧不敢告诉其他人。”
    “所以……外面那只恶鬼就是故事中的妹妹。”巴克喃喃道。
    “是的，她身上那象征处女的洁白衣裙，就是她那残暴的父亲在临死前逼她穿上的……”
    讲完这个故事，茉伊拉也是浑身发抖，像只兔子般瞪大眼睛缩在角落里。
    忽然，希思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怎么了？”巴克问。
    “外面有其他声音。”希思立刻走到门口。
    看见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茉伊拉和巴克面面相觑。
    希思紧贴门缝，再次朝外看。
    他刚才隐约间竟然听见猫叫。
    难道泽维尔就在门外？
    庭院里，无头女人还在努力朝内爬，希思盯着她，耐心等待，不一会儿，他果然又听见那种模糊不清的猫叫声。
    真是泽维尔？
    希思心里疑惑，不敢确定，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墙壁上的刮擦声突然消失。
    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诧异，视野里一个白花花的毛团越过无头女人，飞似地朝他奔来，一眨眼就扑到了门口。
    “喵——喵——”
    急促的猫叫声清晰响起，它甚至还在用爪子抓挠大门，企图钻进房屋。
    眼神跟那双蓝色眼眸直直撞上，希思一眼就认出这是泽维尔。
    趁那无头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希思立刻抽出门闩，推开一条小缝让泽维尔钻进来。
    “发生了什么？”
    兄妹俩刚站直身体，就看见一只通体洁白的奇怪生物钻进家里。
    泽维尔一溜烟跑到火堆附近，跳上椅子，尾巴摇晃，身体也逐渐放松。
    锁好门，希思走到它身边，用眼神审视它。
    “喵——”
    泽维尔舔了舔爪子，露出天真无辜的大眼睛。
    它雪白的毛发一绺一绺打成结，上面还沾着草屑树枝，看起来狼狈极了。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经意间，希思翘起嘴角，说出了心里话。
    泽维尔停止舔爪子，脸上流露一丝愠怒。
    “它是什么东西？”
    茉伊拉好奇地观察泽维尔，脸上掠过怜惜之色。
    “这是猫，叫泽维尔，是我养的宠物。”
    希思大大方方地介绍说。
    “喵——”
    泽维尔生气地发出咆哮。
    “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动物，它就像森林里的野兔一样毛茸茸……”茉伊拉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希思，我可以抱抱它吗？”
    “随你，只要它让你抱。”希思回答。
    “好！”茉伊拉伸手抚摸白猫的背，见它不排斥自己，顿时更开心了。
    看见茉伊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白猫身上，巴克看向希思：
    “你开门就是为了把它放进来？”
    “是的。”
    “开门十分危险，万一那些鬼魂跑进来了怎么办？”巴克有些恼怒。
    希思凝视着他，看穿了他心底深藏的不安。
    即使巴克比自己体型更高大，但他内心深处，对那些在夜间游荡的存在，仍然保持最深沉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