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我们跟随船长好多年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就是就是！妮蒂亚,我们来打牌吧！”
    海盗们都挤在妮蒂亚跟前献殷勤,话里行间都是讨好的语气。他们天天在海上漂流,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是船长的女儿。
    只要能讨她欢心,那岂不是爱情/事业双丰收！
    这么盘算着，他们咧开嘴，都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和贪婪。
    看见他们的表情，妮蒂亚在心里冷笑，但表面仍装作天真娇媚：
    “可是我听说风暴是不详的征兆,会从海底带来不好的东西……”
    她微微抖起肩膀,做出害怕惊慌的神态。
    “这怎么可能？”一个海盗忍不住发笑,拍了拍胸脯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就算海底有怪物，也得倒在白鲸号的火炮下！根本爬不到我们面前！”
    “没错！没错！”其余海盗接连附和。
    瞅见他们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妮蒂亚垂下眼，眼底流露复杂之色。
    她心里那股预感越来越强烈，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太平。
    海面掀起狂风，在大自然古老深沉、不可抗拒的伟力面前，即使是巨大的白鲸号，也得胆颤发抖，在风中颠簸飘零。
    希思躲在房舱里，听见外面愤怒咆哮的风暴，这声音仿佛要震撼世界，含着一股惊天动地的毁灭气势。
    心里略有些烦躁和不安，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侧头看向身旁的木床，泽维尔还没回来，床上床底都不见他的身影。
    自从在甲板上那番对话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船上就这么大片儿地，他到底去了哪里？
    希思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想，被一股奇异的感觉笼罩，他睁着眼，望着头顶的木头纹理，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泽维尔的眼睛。
    他立刻闭上眼，扒拉起乱糟糟的头发。
    那双眼眸对他来说是一种无声的沉重压力。
    闭目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呼唤将他喊醒。
    “希思！希思！”
    利奥急切摇晃他的肩膀，将他从浅眠中拉扯出来。
    “利奥，怎么了？”
    希思坐起身，就看见利奥表情焦急。
    “俘虏那边出事了！有邪恶的东西藏在船上！”
    听见这话，希思眼神一暗，立刻翻身下床。
    在风暴的衬托下，船上笼罩着一种压抑和阴冷。寒噤降临，从木板渗透进骨缝，仿佛幽魂恶鬼都被漆黑翻滚的海水送到了船内。
    迅速来到关押俘虏的船舱底层，看门的海盗换了一波。烛火明灭闪烁，但他们毫不在意，打牌喝酒仍旧玩得十分痛快。
    “把门打开！”
    玩乐被打断，他们侧头看向希思，眼里射出阴狠暴躁的绿光。
    “你想干什么？”
    海盗们站起身，脸上顿时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希思没空跟他们废话，直接操控伊丽娅将他们捆起，然后一把夺走钥匙。
    将门打开，晦浊的空气立刻涌出。
    “放我们下来！”
    “要是被船长知道，你就死定了！啊呸！”
    “我要告诉船长，我们要把你丢进海里！就算他女儿求情也没用！”
    身后的海盗还在叽里呱啦骂脏话和威吓他，希思全然不在意，一挥手让他们摔倒在地，接着就走进门后。
    “哎呦！疼死我了！”海盗倒在地上哀嚎了几声，就立刻拿起武器追赶上来。
    “别动！”希思回头呵斥，吓了他们一跳。
    “俘虏出事了。”希思死死盯着前方，眼底闪过一丝惊骇。
    几百名俘虏紧闭眼睛，全都安安静静，安静得让人不寒而栗。黑暗的舱底，他们全部如雕像般停滞不动。
    海盗们从他身后看见这一幕，也纷纷瞪大双眼，流露震惊和恐惧。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在前面的海盗打着冷颤说。
    希思瞟了他一眼：“你去请船长过来，其他人跟我留在这里。”
    “好、好！”那个海盗一个激灵，拔腿就朝外跑。
    希思跟剩下三个海盗呆在门口，那几个海盗双腿发软，全部站在门口不敢乱动。
    滴答——
    黑暗滴下一滴水声，诡异至极。
    希思皱起眉，小心翼翼地朝里走了一步。
    舱内黑暗，只有门口的蜡烛时亮时暗，借助晦暗的烛光，希思发现俘虏全身僵硬冰冷，呼吸和心跳丧失，无一例外。
    到底是什么东西搞的鬼？
    “希思！希思！”
    这时，菲尔突然出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跟我过来！”
    希思跟着菲尔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有几个木桶，正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这些木桶应该是装排泄物和食物所用，希思看向菲尔，眼神疑惑。
    “那个水手躲在里面。”菲尔解释，“晚上我和利奥呆在他身边，还没及时反应过来，水手就掀开木桶盖子躲了进去。他躲进去不久，又有几个人跟随他钻进木桶，接着周围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安静。”
    “躲进去？”希思蹙起眉。
    正常人怎么能忍受这么强烈的恶臭钻进排泄物里？
    木桶被尸体挤压出粪便和尿水，沿着桶盖和桶外壁滴落到地面。置放在角落的这几个木桶全是如此。
    突然，视野一暗，希思回过头，发现门口的蜡烛熄灭，海盗也没了踪影。
    “那几个胆小鬼逃跑了！”利奥解释说。
    视线转回这几个木桶上，希思察觉到上面散发出的诡异气息。
    它们似乎年代久远，桶身沾满黑褐色污渍，恶臭阵阵，除了排泄物和腐烂物的臭味，希思还从中察觉到一股尸臭。
    尸臭？
    是的，就是那种交织的、黏稠有如实质的臭味，令人作呕，窜入鼻腔，眼前仿佛可以看见木桶里盛放的严重腐败的尸体和深黄褐色的浓稠黏液。
    希思警惕地盯着木桶，站在一旁没有靠近。
    他不会莽撞行事，现在这种情况，离开或者等待帕克勒带人过来才是正解。
    就在这时，船身猝然剧烈晃动，希思一个趔趄，立刻扶住墙壁站稳。
    水浪噼里啪啦拍打上船身，船上的木板和物体都不堪重负地发出呻/吟。
    木桶挪动了几分，但仍稳当立在角落，嘎吱嘎吱，嘭，希思回过头，发现摇晃的木门被咣当带上，空间封闭，一片黑暗。
    心底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又稳定心神，他朝木门释放出金丝，企图用它将门推开。
    一股阴寒倏地钻进身体。
    希思动作一顿，接着就发现四肢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他睁大眼睛看向门口，发现金丝也如凝固般悬浮在空中。
    阴寒湿冷的空气从头顶压下，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希思跪倒在地，捂住胸口，感觉到那种溺水般的强烈窒息感。
    就像是在挤海绵般压迫内脏，仿佛被扯头按进一大滩腥臭液体。
    “利奥…菲尔……”
    屏住呼吸，希思一边呼唤，一边用金丝操控身体肌肉。
    没有得到回应，希思咬紧牙，脖颈的肌肉在金丝调动下收缩，他缓慢转过头，发现利奥和菲尔也跟他一样痛苦地弯腰蜷曲。
    嘀嗒，嘀嗒，嘀嗒——
    在窒息和晕眩中，希思听见木桶里传来细微声响。像是液体滴落的声音，又像是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木桶内壁。
    不行！
    那声音响起后，希思发觉喉咙被空气死死攥住，带着恶臭的窒息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伊…丽娅……”
    他用仅剩的力气召唤小蜘蛛，放出伊丽娅。
    伊丽娅一跑出来，也立刻被那种诡异气息压制，她动作变迟缓，连伸长头发都做不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脖子还能勉强活动。
    用长长的脖子卷起希思，伊丽娅迅速朝门口冲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冲破那扇木门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迎面扑来。
    砰的一声，希思朝后重重摔倒，身上的骨头顿时传来剧痛。
    木门倒在身上碎成数块，希思扒开脸上的木屑，躺在地上剧烈咳嗽。
    那股窒息感骤然消退，他浑身发抖，呼吸急促，喉咙也异常灼热刺痛。
    头顶响起熟悉的讥笑声。
    他抬起头，恢复了些意识，认出烛光里的人影。
    “泽维尔……”瞳孔一凝，希思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