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啊——”
    尖锐凄厉的哀嚎划破天际，扎碧娜的身影顿时被淹没在海洋般的鼠群当中。
    “啊啊啊啊啊！快滚开滚开！妹妹快把它们都赶走！”
    扎碧娜大叫、哭嚎，她伸出双手拼命往上挣扎，鼻涕和眼泪都糊在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妹妹幽灵身上的光芒变得微弱极了，它在鼠群上飘浮着，但鼠群似乎丝毫不害怕她，只是一个劲地往扎碧娜身上爬，将她吞噬。
    无数老鼠在身体表面又蹦又蹿，诡异痒麻的感觉从皮肤上传过来，扎碧娜的心情已经濒临崩溃，虽然这些老鼠并没有伤害她，但她还是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被老鼠咬到的恐惧。
    “妹妹！妹妹！救救我！救救我——”
    扎碧娜痛哭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呆在那个贫民窟，她有次晚上睡觉，不小心被老鼠咬了脚趾，哭了好长时间，还是妹妹一直在安慰她。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扎碧娜睁大朦胧的眼睛，竭力看清来人。月光下那脸庞越来越清晰，是农场的雀斑男孩！
    “快！快救救我！”扎碧娜大声呼救。
    雀斑男孩沉默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往房子里走，他刚刚踏进磨坊，浪潮般的鼠群顷刻间退散。
    扎碧娜身子一软，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脖子和脸上都因为太过用力爆出青筋。
    “我……”
    抬起头，她张开嘴刚想说话，眼前就罩下一片阴影，雀斑男孩站在她面前，手直直掐在她的脖子上。
    瞳孔急剧放大，扎碧娜身体如坠冰窖，她脸上露出极端恐怖的表情，牙齿也忍不住打颤。
    “妹…妹…救……”
    咔地一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被举起来，她的眼睛扫过角落里的妹妹，扫过地上自己狼狈的、没有头的尸体，最后一个倒转，她看见月光下又一个影子走过来。
    是杰瑞！
    扎碧娜心想。那是杰瑞……
    她漂亮的绿色眼睛丧失色彩。
    “第二张皮。”
    雀斑男孩说。
    他睁着魔鬼般邪恶的眼睛，嘴角勾起扭曲的笑容。
    他把头丢在一边，又把扎碧娜身上的皮剥离下来。
    “呼——呼——”
    一只麦田怪物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雀斑男孩把皮递给它。它拿在手里，高兴地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怪物套上皮，很快，就变成了扎碧娜的模样。
    “走，回去。”
    雀斑男孩对它们说，三人就转身朝农场的方向行走。
    磨坊里，舞衣旁是一滩看不清人形的红白相间，角落的红影不知所踪。过了一会儿，红色的舞衣在空气中化为灰尘。
    有人回来了！
    希思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见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应该是扎碧娜，还有一个是谁？”
    之前扎碧娜的尖叫声和敲门声，他其实都听见了。木屋隔音并不好。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开门，更不会那么善良跑去救人。
    “她还活着？”希思微微蹙起眉，“扎碧娜被那种怪物攻击过，应该是从昨晚开始，今晚那种怪物又找上她了？”
    门开闭的声音响起又结束，最后都归于死寂的夜晚。
    “算了，继续睡觉吧，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希思走到客厅，就看见坐在桌边失魂落魄的埃利安和卡姆伦。
    “希思。”
    埃利安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望向他。
    “伊薇特……”希思看他俩这模样，心里已猜个大概。
    “伊薇特、伊薇特被害死了……”埃利安怀里抱着【缝缝补补的布娃娃】，抽噎着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那些羊长出了人头？伊薇特被制成了山羊？”
    听完埃利安的话，希思也不由得惊骇，看来这农场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嗯、嗯……”埃利安抹着眼泪，手里还紧紧抱着伊薇特的娃娃，“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希思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哟——大清早的哭什么啊？小少爷——”
    理查德刚走出来，就看见埃利安抱着娃娃哭哭啼啼的。
    埃利安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希思看向理查德，把伊薇特死亡的事情告诉他。
    “啧啧啧！这也太惨了！那羊倌看上去还挺普通，没想到下手这么狠！”理查德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块肉就啃起来。
    “行了，快吃饭吧，吃完还要接着干活呢。”理查德叼着肉，看向希思。
    希思点了点头，也坐回椅子上，开始吃早餐。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陆陆续续也来了，但始终没看见扎碧娜和杰瑞的身影。等众人快吃完的时候，他们才一前一后从走廊走出来。
    “杰瑞！”汤姆看见哥哥，又高兴地喊了一声，“杰瑞，坐我身边！”
    杰瑞像木偶一样面无表情，他忽略汤姆，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杰瑞这是怎么了？这两天他生气了吗？为什么都不理我……”
    汤姆沮丧地低下头，看向身边的汉娜。
    汉娜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希思注视杰瑞坐下，又看见扎碧娜坐在他身边。扎碧娜今天罕见地穿上了粗布裙，脸上竟然也光滑如初，昨天的肿包已经消失不见。
    奇怪……希思垂下眼帘，他觉得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哦！我亲爱的女神，你今天又是如此美丽，看见你，我的心就鲜花盛开……”
    卡姆伦看见漂亮的扎碧娜回来了，又开始滔滔不绝地称赞。
    扎碧娜冷冷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浮现任何色彩。她扭过头，直直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希思站起身，假装去拿桌子上的面包，他眼神一扫，发现卡姆伦脖子后面的红色肿包还在那里。
    默不作声坐回椅子，希思把面包分给埃利安和理查德。他已经吃饱了。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众人沉默不语吃完饭，就离开木屋去赶那些牲畜出圈了。
    白天还是在河边放猪，希思跟理查德站在河岸上，看着远处的猪群，还有像柱子一样杵在那里的扎碧娜。
    “哎，这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该不会被怪物吓傻了？”理查德嘴里叼着草根，扭头看向希思。
    “她和杰瑞现在都很古怪，晚上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希思垂下眼帘。扎碧娜昨晚去了哪里？晚上到底遇见了什么？
    “现在她这样就挺好的。”理查德把嘴里的草根嚼嚼吐在地上，“你今天还去麦田里挖骨头吗？”
    “嗯？”希思抬起头，想了想，“挖！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也许能确认那些人骨生前的身份。”
    “行，那你过去吧，我在这里放猪。”理查德往草地上一躺，就把帽子盖在自己脸上。
    希思又走回昨天挖坑的位置，那里还放着他昨天挖到的骨骼。
    现在坑底已经有好几个骷髅头颅，还有一些腿骨、手骨之类的。
    附近放着一把铁锹，是昨天下午他从理查德那里借来的。拿起铁锹，希思又开始在坑底挖掘。
    “咦？这是什么？”
    挖了一会儿，又刨出不少骨骼，接着希思便在坑底看见了一团奇怪的东西。
    将那团东西拿上来，希思仔细端详，才发现这东西外面裹着牛皮布。把布拆开，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将本子打开，希思发现这原来是一本日记：
    “今天我和哥哥们一起来古艾莫农场帮工，这里的工作很累，但是工资很多……很快就能攒到娶玛丽的钱了……”
    “猪倌很凶，今天我又被打了……感觉我的骨头断了，真要命……”
    “今天抓到了在麦田里偷麦子的小偷，农场主剥掉他的皮，把他插在麦田里当稻草人了……真害怕啊，我们都吓得不敢偷东西了。”
    “最近农场里多了不少老鼠，这些该死的东西偷吃了好多麦子，因为这，我又被打了一顿……”
    “我思念玛丽，真想回去，但是工钱还没结。最近农场里好多牲畜生病，人也生病，皮肤都烂掉了。我很担心。”
    读到这里，日记的讯息变得诡异起来，希思神色一凝，微微蹙起眉，翻到下一页：
    “他们的皮肤都烂掉了，死得很惨。听年纪大的人说这是鼠疫，我非常害怕，我想回去了。等结完工钱，我就回去。等着我，玛丽。”
    “鼠疫越来越严重了，其他人都说这是小偷的报复。那个小偷生前带着一块祖传的木雕，那个木雕是某种巫毒教派的邪物，现在诅咒降临了，农场主也不见了……”
    “听说村民都离开了，大家也想逃离这里，但是猪倌、羊倌和牛倌太厉害了，我们走不了，我们困在农场里，我们要死了……”
    “拿不到工钱就回不去，我们准备反抗，有人提议把农场的牲畜皮毛都偷走卖钱，我觉得这也是个好办法。”
    “我的皮肤也开始腐烂……真疼……我爱你，玛丽。”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希思合上笔记本，只感觉一股冷意从后背蹿升上来。
    看来古艾莫农场曾经发生过鼠疫，而因为鼠疫死亡的人都埋在了麦田里。
    “稻草人，雕像……”希思沉吟着，“雕像应该就是神父展示出来的那块黑色木雕，我们的任务是修复它。”
    “木雕现在在农场主那里，但是任务是修复雕像，那么缺失的部分又在何处？该不会……”
    希思扭头看向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他还记得自己在来农场的路上，偶然看见过麦田里有一团红色的东西，那应该就是麦田里的稻草人。
    “缺失的木雕会不会在稻草人那里？”
    希思拿起笔记本塞进怀里，朝麦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