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是的，你们是？”
    “我是斯威特家的女仆，这是安妮·斯威特小姐，我们是为了委托前来拜访。”女仆恭顺地说完，便退到一边，露出她身后那位漂亮小姐。
    “你好，希思·多兰先生。”斯威特小姐身穿精美时髦的长裙，面容清冷，她微微屈身，优雅地行了个礼。
    “你好，斯威特小姐。”希思急忙回礼，随后将这位小姐和女仆请进了屋。
    “斯威特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希思坐在这对主仆对面，直言道。他对于斯威特家族也有所耳闻，听威廉警长提到过，这个家族经营船舶贸易，是有名的富商。
    安妮挺直身子，一双漂亮眼睛直直地端详着希思，她的目光像猫儿一样微微警惕，看起来气宇轩昂，端庄秀美。
    “多兰先生，我此次拜访，是想请你帮忙调查我的姑妈死亡的真相。”安妮轻启薄唇，声音却带着淡淡的愁绪。
    “我从报纸上看见了你的事迹，你是个年轻能干的侦探，所以我才决定把这件事委托给你。”她接着说，眉头微微皱起，灰色眼眸流露出忧愁伤感。
    希思心有波澜，他专注地看向她，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这一切还要从半年前那场舞会说起……半年前，我跟随父亲参加了一场贵族间的宴会，这次宴会是为了给我寻找合适的丈夫。我已经十八岁了，父亲决定让我嫁给一个贵族，这样才能对他的事业有帮助。”
    讲到这里，安妮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愤懑、不甘。
    “在那场宴会上，我们遇见了内维尔·莫雷斯，莫雷斯男爵是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他有过两任妻子，第二任妻子正是我的姑妈，我父亲的亲妹妹——伊丽娅·斯威特。他看见我后，就立刻请求我父亲把我嫁给他，说是对我，可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女仆站在安妮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平复她因过于激动、愤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自从十年前姑妈生病去世后，莫雷斯男爵和我们家的关系也就疏远了。父亲为了再次讨好他，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准备把我嫁给他作第三任妻子。”
    希思看见安妮的脸色冷下来，因气愤而泛上潮红，她咬着唇，微微地发抖，看起来的确是被父亲和命运伤透了心。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继续说道：“上个月我去莫雷斯男爵的府邸做客，可是从那里回来之后，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奇怪的梦。”
    “梦？”
    “没错，就是梦，是很怪异的梦。”想起每晚光怪陆离的梦境，安妮的脸色变得苍白憔悴，眼里也闪过一丝阴霾。
    “梦里我看见了我的伊丽娅姑妈，她站在男爵府邸的花园里，那个花园非常漂亮，开满了鲜花。阳光穿透银莲花和蜀葵洒在她脚边，还有许多浅黄色的樱草花在草地上旺盛生长。”
    “伊丽娅姑妈就站在花里，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睡裙，背影还是那样的优雅美丽，我就站在她身后远远望着，她那么美，和我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妈一模一样……”
    脸上不由得露出怀念之色，安妮抬起头，对希思道：
    “多兰先生应该知道，我父亲是有名的富商，但是在他小时候，斯威特家还没有这么富裕，伊丽娅姑妈作为当时家族里唯一的女性，一直操持照顾整个家庭。等我出生后，也是她细心照顾我。后来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为了攀附权贵，他就把姑妈嫁给了莫雷斯男爵。”
    “我觉得姑妈根本不喜欢男爵，她在梦里的背影是那么哀伤。空中流淌着她最喜欢的风弦琴的声音，她沉默地站在我面前。我向她奔跑，就像我小时候一直做的那样。我听见她说：安妮，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讲到这里，安妮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在做这个梦的前几天，我一直看不清姑妈的面容。可随着梦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前天晚上，我再次梦到她，这次我奔跑到她身后，用尽全力呼喊她的名字，当我看见她转过身，我发现……我发现她的脸上布满狰狞的刀痕！鲜血从她空洞凹陷的眼眶里涌出，她的衣袖也空荡荡的！”
    安妮的泪水忍不住喷涌而出：“她的身躯枯瘦如槁木，她张开嘴，嘴里黑黝黝的像空洞的魔窟，我听见那里面传出来嘶哑的声音：安妮，离开这里——离开他身边——”
    讲到这里，安妮已经泪流满面，她捂住脸，身子一颤一颤的。女仆在她身边安慰地抚摸着。
    听完安妮的讲述，希思垂下眼帘，静静沉思。
    反复持续的梦境，梦中人的讲述，怎么看都很诡异。安妮应该怀疑她的伊丽娅姑妈不是病死，而是被男爵害死的，所以才会来寻求帮助。
    擦干眼泪，安妮眼睛红肿，她看向希思，道：“多兰先生，你应该猜到了我的怀疑。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莫雷斯男爵，找出他害死我姑妈的证据。”
    “斯威特小姐，我很乐意帮助你。但是，如果要寻找证据，我必须要和莫雷斯男爵接触，并且需要去他的府邸搜集线索。”
    希思看向安妮道，像他这种普通人，正常情况下可找不到和贵族相处的契机。
    安妮坐直身子，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
    “放心吧多兰先生，只要你愿意帮忙，我会为你创造机会的。下周六有一场上流社会的假面舞会，莫雷斯男爵也会去。我会给你弄到一张请函，在舞会上，我需要你找到他身上可疑的地方。”
    “好。”希思点了点头。
    “至于去他的府邸——下个月我的父亲会离开塞罗都谈生意。等他走后，我就提出去男爵的府邸做客，而你就是陪我一起去的男仆。父亲回来之后就会为我们举办婚礼，你要在这之前找出他害死姑妈的证据。”
    没想到安妮已经准备的这么周密了。希思端详着她，问道：
    “斯威特小姐，你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男爵害死伊丽娅姑妈的猜测之上，但这只是你的猜想，如果事实并非如此，你又该怎么办？”
    安妮嘴角露出一抹坚毅的笑容，灰色眸子里也泛起灼灼的光芒。她对希思说道：
    “多兰先生，我非常爱我的姑妈，她的死亡给我留下了最痛苦的记忆，我必须要查清她死亡的真相。男爵肯定有古怪，如果你没有找到证据，那我也不会任由父亲把我嫁给他，我宁可离开这个国家，放弃一切逃离这里。我不会再让父亲像主宰伊丽娅姑妈一样主宰我的命运！”
    面前的女孩还很年轻，容貌姣好，神色坚定，身上流露出一股不向命运妥协的自由和无畏。希思看着她，露出一抹笑容：“好的，斯威特小姐，我接受你的委托。”
    第18章 安赛斯大教堂
    ◎安赛斯大教堂◎
    “所以你就接受了斯威特小姐的委托？”维丽娜托着下巴，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抬起头问道。
    希思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点了点头：“嗯，她给了八千塞元的委托费，预先支付了三千。”
    “教会对报社有拨款，等你加入后，每月也会有一笔工资。”罗恩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补充道，“不过以后花钱的地方会很多，你多接些委托也可以。”
    “呵！还没通过考核，你就敢接私活，胆子不小！”艾凡坐在一边，抱着手臂讥讽道。
    “考核明天开始，通过之后我就可以去处理这个委托了。”希思瞥了他一眼，回答道。
    现在他和艾凡的关系有所缓和。虽然对练时还是会互殴，但是艾凡对他的态度变好了不少，他也很感激艾凡教导自己格斗术。
    “明天的考核就在安赛斯大教堂，时间在下午三点。”罗恩抬起眼眸看向希思，“这次考核可能会很难，你只需要争取活下去就行。”
    “争取活下去？”希思重复了一遍，听罗恩的语气，这个考核应该很危险。
    “嗯，努力活到最后。”罗恩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传递出某种微妙的讯息。
    “不用担心，希思，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成功！”维丽娜冲他笑了笑，露出鼓励的笑容。
    “哼！有我教给你的格斗术，对付一般的邪灵不成问题！”艾凡也插了一句，语气轻蔑又无比自信。
    希思看着他们，心里也升起暖意，他弯起嘴角，重重地点头：“嗯，我一定会通过考核的。”
    安赛斯大教堂坐落在海边，由白色大理石建成。远远望去，高大雄伟的建筑和尖尖的塔身就在海浪声中峭然屹立。
    塔身优美肃穆，低沉的钟声随海风缓缓传出，在码头和城镇中悠扬回荡，时隐时现。
    “这里就是安赛斯大教堂？”希思站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注视这座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
    现在正值下午，来祷告的人不算多，希思在外部打量了整座建筑一番，就跟随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进了教堂。
    教堂内部非常华丽，宽阔的大理石穹顶和墙壁上遍布精美的浮雕和壁画，圣像也光彩辉煌。阳光穿透长窗的彩色玻璃照射进来，使内部显得五彩斑斓。高大的柱子在地上投下神秘的影子，颂歌的吟诵声在红木座椅间轻轻流淌。
    希思沿着过道走到第一排，发现在圣像底下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神父。
    他正站在圣像的阴影里，微微抬起头打量着前来祷告的民众，浑身上下透露出圣洁高雅的气质。
    希思走近了些，细细一看，发现他的头发纯白，脸庞如雕塑般俊美，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眉目间流露出看透世事的沉稳和宁静。
    察觉到希思打量的目光，神父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非常柔和专注，一刻也没有离开。希思的心里却一颤。在他琥珀色的眸子下，希思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穿的感觉。
    “你就是希思·多兰先生吧？”神父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是的。”希思轻声回答，掩饰住心底的警惕和疑惑。
    神父的声音宁静温柔：“我是教堂的拉米罗神父。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会客厅。”
    希思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道：“好的，拉米罗神父。”
    跟随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干净漂亮的会客厅。这里只开了一扇小窗，采光很暗。但是天花板的吊灯放射出光芒，壁炉也烧着熊熊火焰，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希思跟着神父走进去，发现里面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六个人，只余最后一把椅子空着。
    “希思·多兰先生，第七把椅子是你的座位。”神父朝他微微一笑。
    “好的。”希思走到房间中央，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
    “真巧啊！这不是在路口看见我就转身的撑黑伞的先生嘛——”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希思抬头一看，发现他对面竟然坐着之前遇见的那个街头魔术师。
    魔术师笑吟吟地撑着下巴，好奇的目光在他希思身上巡游，就像小孩子发现了喜爱的玩具。
    希思微微蹙起眉，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你好。”
    “噗嗤——”一道笑声响起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哎呀呀，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英俊不凡的先生，真是令人开心啊——”
    娇媚销魂的声音从第一把椅子上传来，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她穿着极为暴露，红色的裙子只遮挡了关键部位，露出象牙般洁白细腻的皮肤。
    “多兰先生长得真好看，是我最喜欢的风格——”女人嫣然一笑，她微微向后仰，露出丰腴优美的身材曲线。
    “美人儿，你是初生的太阳，是月光下的女神，是我心海沉沦中炙热不灭的火焰……”
    一道吟咏插进来，希思扭头一看，发现他身边的第六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衣着花里胡哨的长发男人。
    这个男人长发及肩，衣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美的蕾丝花边，他的眼睛是海水般的蓝色，现在正紧紧粘在那个红裙女人身上。
    女人发出银铃般娇媚的笑容，眼神在希思和长发男人间飘忽不定，似是在细细打量。
    身上凝聚了许多目光，希思感觉很不自在，他抬起头，开始端详这次考核的所有参与者。
    第一把椅子是红裙女人，第二把是一个衣着华美的富家少爷。少爷浑身上下散发着纯洁清新的气息，注意到希思的目光，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
    第三把椅子是魔术师，第四把椅子则出乎希思的意料，因为那正是之前在肉铺遇见的那个屠夫。今天他穿了一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黝黑的皮肤和巨大的体型使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屠夫低着头，避开了所有人的打量，希思的目光也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这个人透露出一种疯狂、危险的气息，一看就不好招惹。
    第五把椅子是位身材娇小的文静女性，她端庄娴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容。在她身上，希思感受到一股睿智沉稳的气质。
    第六把椅子是那个长发男人，而第七把椅子则坐着希思自己。
    当——
    教堂的钟声敲响，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今天的考核就正式开始。”钟声结束后，神父就走到椅子围成的圈中央，对众人说道。
    “神父大人，考核是什么内容啊？”红裙女人甜腻腻地喊出来，大腿上的裙摆也滑落了几分。
    拉米罗神父温柔一笑：“考核内容你们接下来就知道了，现在大家先自我介绍吧，就从这位小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