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跟你走

    那一幕，看得我很是心酸。
    而赵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我说几遍分局的谁谁，市局的谁谁都认识，还经常一起吃饭什么的，是哥们什么的。
    我出身农村，我很清楚底层人的懦弱，怕事。
    哪怕是被施暴了，也只能自己哭。唯一的指望，是 公安为他们主持公道。
    也许我并没有什么崇高的使命感。但是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职业的意义所在。
    打击犯罪的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惩强扶弱，除暴安良！
    我没有多说什么，大致的了解了下经过，出租车只是超车了赵涛的普拉多，让赵涛觉得没面子，截停出租车后，二话不说的就动手打出租车司机。
    我把赵涛带回了派出所。扔进了羁押室。然后带着出租车司机去医院验伤。
    顺带还了解到出租车司机夫妻俩，租的车，夫妻俩每个人十二小时换班开，因为家里有的儿子得了一个罕见的病，不得不这么拼命挣钱。
    刚好他儿子住的医院，和鉴定伤情的医院是一个医院。我侧面找大夫了解了情况。大夫提到这一家三口也是唏嘘不已，两口子一个开车，另外一个就得在医院里照顾孩子，好几次，夫妻俩在卫生间里就睡着了.......
    我听得也是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期间，我接到了很多电话，要么是领导，要么是同事。旁敲侧击的让我悠着点处理。
    我也没有把话说死，和光同尘嘛！
    可是那个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想帮帮这不幸的一家人。于是暗地里嘱咐了那个司机听我的安排。
    回到派出所，我提审赵涛，生平第一次唬人，告诉赵涛，出租车司机伤情鉴定很有可能是轻伤。轻伤是要入刑的。当然，你的朋友们都给我打过招呼了。我当然要向着你。
    现在最主要的是跟受害者和解。只要和解了，我们就可以不处理他。不然就得一直关着他。
    那是个夏天，东门派出所在公园旁，那里的蚊子那叫一个悍不畏死。我们都怕，更何况没有蚊香的羁押室，天气又热。
    赵涛根本就受不了那样的罪，听我这么一忽悠，赶紧说钱不是问题。只要马上放他走。
    我又假模假样的装作给出租车司机打电话，假装商量和解的价格。
    然后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
    二十万确实有点多，赵涛很有些不情愿。我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又把他关回羁押室。
    为什么要二十万？是大夫告诉我的，省城的同济医院对这个病有很高的治愈率，就是手术费至少要二十万。
    养尊处优惯了的赵涛，不到半个小时就嚷嚷着要找我，同意了给二十万。
    我这才通知了出租车司机，告诉他对方要和解，答应给二十万。我永远记得那个出租车司机当时的表情，那眼中的绽放出来不可置信，但是再三确定是真的以后，那眼中迸发出来的希望，兴奋，让我也是欣慰不已.........
    赵涛确实财大气粗，当即打了电话让人转账给了出租车司机二十万。我也就当即放了他。
    谁知道没过两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伤情鉴定只是轻微伤，跑到派出所来找我理论，甚至嚣张的当面指责我是骗子，本来五千块可以解决的事情，要了他二十万，肯定是我在其中捞了好处。并且当即打督察的电话投诉了我。
    可是现在办案讲究的是程序正确就好。当时我和赵涛的谈话都有录像备案。
    我当时的话语是可能是轻伤，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想要早出去，就得跟受害人和解。这样的程序是毫无瑕疵的。
    至于出租车要多少钱，那是受害人的要求。至于什么我从中捞了好处，督察第一时间介入的时候，就查到了那二十万第二天一大早就存进了省城同济医院的账户。
    督察他们很清楚我做的这些肯定是有些不妥的。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督察也是人。涉及到人去处理问题的时候，很容易情大于法！况且我做得也很干净。而那家人也确实很可怜。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事情还有后续，他那么在办公室里跟我嚣张咆哮，我也是记在了心里，我们这样的人，总有些关系不错的混混，起个编外线人的作用。
    有一次，赵涛跟几个朋友打牌的消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当即带人去抓了个现行，结结实实的拘留了他十五天。
    所以，他恨我！
    但是我并不后悔。杀富济贫这样的事情，我很愿意做。
    而且，我也不怕！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善言辞，但是擅长做事。
    挡住去路的他，哈哈一笑，“你以为我傻啊？你以为我要群殴你吗？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干那样的傻事？”
    确实，624专案组铲除了本市最大的一股恶势力之后，几乎所有外面混的都变得老实了。
    因为以前打架斗殴，花钱就可以摆平。那个时候，有的是胆大心黑的同僚利欲熏心。
    一口气抓了十几个之后，事大了，敢打招呼说情的都没有。
    他狞笑一声，“你出来，我要尿尿！”
    看见他让开，我推着清洁车出了去，刚出包厢门，就被刚才堵住我的一个黄毛喊住，“扫厕所的，进来，厕所脏了！”
    无奈，我只好又推着小车进去卫生间，里面一地黄渍。
    赵涛那个王八蛋一脸得意，“不好意思啊！喝多了，尿外面了........哈哈，哈哈........现在不能动粗的，还不能玩阴的？老子明确的告诉你，老子以后天天来，就是折腾你，直到我气消为止........走，哥几个，喝酒！今天谁要是不喝吐，谁买单..........姑娘们也听好了，只要喝吐了，小费翻倍.......”
    我默默的拿起拖把，打开水龙头，清理着........
    整个晚上，我几乎都没有离开这个包厢。在赵涛那个王八蛋的教唆下，一帮人拼命的喝，拼命的吐，不仅仅是卫生间，地毯上，吧台上，沙发上，甚至电视上都吐得一片狼藉........
    这是典型的折腾我，羞辱我.......
    我默默的忍受着，机械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清扫着.......
    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半，再次弄得一地狼藉之后，他们才尽兴而去........
    包厢里恢复了安静。
    就剩下一个点歌的公主，和我。
    我默默的拿起笤帚，开始清扫。那个公主没走，居然帮着我收拾茶几。似乎昨天林东在这个包厢里的时候，也是这个公主在服务。
    公主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肤色的丝袜衬得姑娘亭亭玉立，看起来年纪不大，面容甜美，特别是笑起来，一对酒窝很迷人。
    她一边收拾一边跟我说话，“大叔，他们是故意整你的！真是太过分了！”
    真是难得有个人帮我说话。
    “听他们说，你以前是个警察，整过他们，他们现在来报复你？”
    我默默的扫地，我不想跟这里的任何人有纠葛。不是我清高，而是因为警惕！我以为他们只是这么羞辱我还不够解气，他们一定还憋着坏水。如果没有，那提防下也没有坏处。
    “大叔，你以前是不是整他们整得挺惨？听说我们老板你都整过？你要知道，包厢里的卫生一直都是我们公主负责的，保洁只负责走道和大厅！你来了之后，所有的厕所卫生都归你了，是老板亲自交待..........”
    开那么高的薪水，当然不会闲着我。这个可以理解。
    公主似乎是个话痨，“要我说啊，大叔你当年还是整他们整得太轻了！这帮家伙都他么的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那个赵总，总是占我便宜。我特么的一个公主，又不是陪唱小姐，老摸我！你看，刚刚把我大腿给掐得.........”
    说完，真的抬腿放在茶几上，双手往下褪丝袜，露出了里面青一块紫一块。
    匀称，修长，真的很好看！
    和周晓茹的一样的好看。周晓茹也是这般的修长，匀称，白皙。
    她促狭的看着我，“大叔，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眼都挪不动了吧？”
    我老脸一红，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低头，继续扫地.......
    她咯咯咯的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大叔，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当年也是个人物，你不会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故意整你吧？要我是你，早他娘的不干了。三五千块钱这么折腾人，谁他么的爱干谁干！哪里找不到这样的工作........”
    看来，我的工资在这里还是个秘密。我有点想告诉她我一个月五万，估计她也不会相信。一个清洁工一个月五万，谁都不会信。
    “我跟说了这么多的话，你吭都不吭一声？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啊，我可是向着你的，你放个屁也是好的啊.........”
    我还是低头扫地。不吭不嗯。
    “得鸡毛！好心当成了鱼肝肺！活该你被欺负！走了，你一个人慢慢的打扫吧........”
    说完，赌气的扔掉正在收拾的啤酒瓶，气嘟嘟的走了出去........
    我站直了身体，收拾着垃圾来到了卫生间，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了看自己，满脸的胡子拉碴的，自言自语，“有那么老吗？都被叫大叔了........”
    ..........
    第二天，晚上九点，他们又准时的出现，只不过这次不是赵涛为首，而是我曾经亲手抓过的逃犯为首，又是如法炮制，各种嘲笑，随处大小便，随地吐得稀里哗啦.......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量化了指标，随便你怎么折腾，我这一晚上过去，就挣了差不多一千七百块。上哪里找这么高工资的活路去？
    第三天，赵涛又来了，只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
    他似乎是看上了那个公主，我被叫进包厢的时候，就他们俩在，小姐都没有点。
    他大概是打算一边泡妞，一边折腾我了。
    卫生间里一整个蛋糕，倒扣在地上。白色的奶油溅得到处都是。
    听得外面的赵涛在嚎叫，“今天是老子的生日，两个蛋糕，一个和心爱的姑娘吃！一个让厌恶的人扫........哈哈，有文化吧.........”
    扫到一半，赵涛突然现身卫生间，恶狠狠的道，“起开，老子要尿尿........”
    我退了出去，再进去的时候，那尿液冲开的奶油，看得直让人作呕........
    嗯，一千七百块！一千七百块！一千七百块.........
    ........
    似乎只要赵涛来了这里，这里的领班就很有默契的不再招呼我去别的地方打扫卫生。应该是林东专门交代过的。
    甚至，我觉得林东找的那些人都是跟我之前有过节的，合着伙来折腾羞辱我。
    其实吧，越是这么羞辱，我越要挺住。有些时候，只有仇家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的，比如那五万块工资........
    回到了休息室，看看手机，看看书，难得的安静了好一会，直到一个少爷来告诉我至尊五的客人要走了，让我去打扫卫生。
    我推着我的清洁车，来到了包厢门口，看到了那个公主正在和赵涛撕扯。
    那个公主明显喝多了，走路左摇右晃，赵涛要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得意的说着，“小美人，今晚你是我的人.........”
    公主似乎还有些清醒，努力的挣开了他的胳臂，一个趔趄，好不容易靠在大理石墙上，才勉强站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赵总，我不是小姐，我不出台的........你........找别人去吧..\/.......”
    赵涛浪笑几声，贴了过去，把公主壁咚着，轻浮的捏住了她的脸蛋，“老子就稀罕你，说，多少钱？只要你今晚让老子开心，多少钱我都给你.........”
    公主似乎不厌其烦，但是似乎又不敢得罪客人，“赵总，赵总，你别这样，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你多来几次........对我好点........我说不定不要........钱，就是你的人了..........”
    “少跟我玩虚的！今晚，老子必须睡了你.........走，跟我走..........”
    说完，一把拽住公主的手腕，就往外拖。
    公主死命的挣扎着，奈何天生娇弱，哪里是五大三粗的赵涛的对手，怎么都挣不脱.......
    公主其实也挺轻浮的，昨天当着我的面脱丝袜，作风放浪，大概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其实正经女人，谁又会来这里上班呢？
    我推开了包厢门，走了进去，准备工作。
    还没来得及关上包厢的门，公主有如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一把搂住我的腰，惊恐的看着外面，大吼，“我不喜欢你，我不跟你走..........”
    我想要推开她，可是她似乎使尽全力，我又不能动粗，一时半会居然没推开她。
    满脸横肉的赵涛出现在门口，看到了我，又看看死死搂住我的公主，愣了下，“姓江的！少管闲事！”
    公主似乎酒劲上来了，自己松开手，滑倒在地上，突然又像是抽筋一样，抱着我的膝盖，狂吐了起来........
    我不由得皱眉，看着门口的赵涛，“违背妇女意志可是犯法的！”
    赵涛轻蔑一笑，“你以为你还是警察啊！关你屁事啊！”
    我确实不是警察，但是那该死的正义感，让我不得不盯着赵涛看。
    很多人说过我的眼神冷起来的时候，很吓人！像是看死人！据说只有杀过人的眼神才能这么凌厉冰凉！
    我杀过人，不止一个！
    “我管了！”
    一直以来，无论他们怎么折腾羞辱我，我几乎都是一语不发。从不与他们争执。
    他们似乎习惯了我的逆来顺受。似乎忘记了我曾经是个威名赫赫的铁警！
    突然这么横空一叫板，他应该很不适应！
    看死尸一般的冰冷眼神，似乎看得赵涛头皮发麻，不敢和我对视，只是手指虚空朝我指指，满满的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转而悻悻离去.......
    外面有几个少爷还有个领班在看着。我也扫视了他们一眼。他们像是看到鬼一样，纷纷做鸟兽散。
    我把包厢门打得大开，看着公主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拦腰把她抱了起来，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来到卫生间，清洗我被呕吐物弄脏的裤子........
    既然已经说管了。那自然是要管到底。
    打扫完卫生之后，我就一直在包厢里守着，看看手机，看看手机上的书。想着等她醒来，我再走。
    没想到她那么能睡，一直到早上八点，她才扭捏着娇躯，揉揉眼睛，悠悠醒来。
    大眼睛左右看看，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睡在包厢里。
    然后才看到我，咧嘴一笑，露出诱人的双酒窝，“我就知道大叔你最靠得住！”
    我缓缓的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她，高冷的走了出去。
    一晚上没休息，我也很累。实在没有心情跟她在这闲聊。
    没想到，她居然跟了上来，屁颠屁颠的跑到我前面，乐呵呵的问，“大叔，你守了我一夜啊？”
    “辛苦你了！”
    “对了，谢谢你啊！要不然我这朵鲜花昨晚就要惨遭摧残了.........”
    “还是大叔你仗义，你看看那帮服务生，领班，没有一个敢出手的，大叔，我叫余雯雯，你贵姓大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