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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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余秋堂,余秋山对左邻右舍更熟悉。

    跟着余得金能帮的忙也多。

    而余秋堂这边事情估计也不少,也不适合什么事情都放到他身上。

    这个时候,大家肯定是各司其事。

    本来呢,男人去世,家里最主要的顶梁柱肯定是孩子,需要操持是妻子。

    但现在两个都顶不住事,其他人分配起来,必须细致点,才不会遗漏问题。

    “那奈何桥,就搞三十六路吧?”

    余秋水提议。

    所谓奈何桥,就是用架子车联接起来的一座浮桥,来参加祭奠的来宾,都要踏着桥进来,将来送人去埋葬,又要踩着奈何桥出去。

    奈何桥两旁会用铁丝或者绳子拉成线,线上挂着白色,黄色的幡。

    余得金直接蹦出句:“七十二路。”

    众人又齐齐看向他。

    余得木小心翼翼地说:“大哥,流水席桥还好组织,反正就是多安排几席的事情,可这奈何桥,要那么多架子车,哪里找的来?”

    余得金却很倔强,“我来凑吧。”

    “那……”余得水见状,也不好再反驳,就这样确定下来。

    接下来,分别又确定灵山,纸牌,吹鼓手等等各项事宜。

    吹鼓手就是送人的“乐队”。

    一般由三个唢呐或者两个唢呐,一个擦,一个鼓手组成。

    红事就吹红曲,白事吹白曲。

    吹鼓手的规模取决于给钱多少,若是给的多点,唢呐手多,就能一直吹,若是给少,唢呐很费劲,每次休息的时候,音乐就会停下来。

    余得金说是要三个吹鼓手,属于规格比较高,但不是最高。

    至于花圈什么,就由余得水去操办,余得金没有多说。

    包括烟酒,肉菜采买等等。

    他都没有说话。

    家里别看余得木一直是各种活动的牵头人,但余得金是老大,又是照顾几个兄弟长大,所以不管余得木在外面生意做多大,回家都还是要听大哥的。

    眼看着各种事项安顿完毕,余得金又提出要请个戏班子唱大戏。

    开始说是三天,后面在兄弟们劝说下,改为一天。

    这边的大戏基本是陇剧或者秦腔,只有家里经济宽裕的人,才能请得动。

    余得金这是豁出去了。

    讨论完这些,下一步就是讨论的钱的问题。

    余得木遇见这种场合,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大哥大嫂,还有老三,美兰,秋江,以及你们几个孩子,关于丧葬费用,我是这样想:

    首先从责任来说,我和淑华长期在外面,也没尽到太多责任,所以这种关键时刻的事情,我们理应多付出。

    从收入来说,我们都是亲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用藏着掖着,没必要客气,我赚的钱确实多点。

    所以呢,这次老四丧葬费用,就由我来出吧。

    小山,你随后先准备五千块钱,交付给负责的总管,记录好收支,不够的话,再问你母亲拿便是。”

    “知道了,爸。”

    余秋山点点头。

    余得木看大家神色有点不自然,又解释道:“这个事情你们不要有负担,亲兄弟间,没有这么多见外,本来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我能有点钱,也是你们将家里照顾的好,而我能有今天,也都是大哥的照顾。

    爹以前不是说过,家和万事兴嘛,只有我们所有兄弟心齐……心齐……”

    余得木说着说着,却抽噎起来。

    想起已经去世的两个弟弟,难过的再也说不下去。

    “老二,钱的事到时候一起算吧,我们共同的兄弟,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

    余得金果然不同意。

    余得水还没说话,高美兰接过话茬,“这样吧,大哥,二哥,老四现在尸骨未寒,我们讨论钱的事,我觉得不好。

    那这个事情我提点意见,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力大的多出点,能力不够,就少出点。

    二哥你家里富裕,多拿点,我们和大哥家经济紧张,就稍微出点,一分不拿,肯定也不行,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美娣接过话,“美兰说的是,都根据实际能力来。”

    这还是陈美娣今晚第一句话。

    余得金和余得木都点点头。

    觉得这样说很有道理,也就没有再坚持。

    余秋堂在这个场合下,很低调的保持着倾听,没出什么风头。

    大家现在都沉浸在一种极为压抑的气氛里,几乎都是强撑着性情谈事,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像二叔那样潸然泪下。

    他一个晚辈,哪能体会到人家兄弟间的情意。

    “那还有最后一件事,”余得木看眼大家,“老四的坟地埋在哪里?”

    这个话题,比刚才的钱还敏感。

    这可涉及到复杂的问题。

    余得火是诸人的兄弟,但诸人都已经成家,各自有各自的田地。

    若是将一个兄弟埋在自家田里,浪费田地是小,最重要的是名分不对。

    不符合礼教和风俗。

    可余得火的户口早已经迁走,不在村里,想埋到乱坟岗,已然是不可能。

    所以这个事情才是最为尴尬。

    这回,就连余得金都没立刻说话,而余得水也是很无奈。

    这个时代的人们,还对传统的礼教非常在意,认为什么都要讲规矩,不能胡乱来。

    眼看着气氛就要僵持下来。

    余秋堂打破窒息。

    “爹,二叔,三叔,我四叔的坟就埋在我地里吧。”

    “这……能行不?”

    余得木也是没办法,他经历短暂的惊讶,问的是能行不,而不是否定的这不行。

    余得金看着余秋堂,没有说话。

    “我们靠近山脚不是有半亩地嘛,被山上的树木碍得不行,也种不出什么好粮食,原本也不准备种了,就把四叔埋那块地里。

    反正四叔也不是我们村子的人了,你们的地都在村子里,他也不习惯,我的地基本在村子边缘,他埋在下面也自由。”

    余秋堂对传统风俗早已不在意。

    什么吉祥不吉祥的,都只不过是忽悠老实人的蛊惑。

    一方面,他是不想继续看着大家在这个场合为难,心理折磨,另一方面则是同情那个可怜的男人。

    活了一辈子,临到头,竟然无处埋身。

    也太令人难过了。

    当晚的事情就这样结束。

    余秋堂和余秋山、余秋原、余秋江四人商量好,轮流换着值夜。

    房子既然都已经布置为灵堂,那按照规矩,里面就要有跪着值夜的人。

    孩子多的,这个时候基本都是儿子女儿。

    四叔有一儿一女,女儿还小,儿子王瑞祥又是那个德性,这种事只能靠侄子们来做。

    好在,这种由侄子代劳的事情也不罕见,所以说的过去。

    第二天上午,太阳还没出来,小姑第一个来了。

    这还余秋堂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小姑余喜鹊。

    对的,小姑就叫余喜鹊,二姑叫余灰灰,大姑叫余杜鹃。

    三个姑姑的名字,都是奶奶起的,她没什么文化,就直接给取了三个鸟的名字。

    而叔伯们都是爷爷起的,相对就文雅很多。

    灰灰就是布谷鸟,因为看起来灰灰的,所以这边也称为灰灰。

    所以二姑的名字,就莫名其妙变成这样。

    晚些年,她孙子看一个叫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还在嘲笑她,怎么起了个狼的名字。

    小姑和小姑父这个时段已经离婚,日子应该过的也不舒坦。

    小姑父以前是大男子主义,而且是最严重那种。

    在家里颐气指使,脾气很大,动不动就喜欢打小姑。

    经常看到小姑来看奶奶时,遍体鳞伤。

    照理来说,这种被家里一直家暴的女人,基本都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主,所以才能被男人一遍遍欺负。

    但小姑其实不是。

    她是那种傻大姐。

    用东北话说,就是有点“虎”。

    男人打她,她是一点都不忍着,就是要和男人对着打。

    但农村的男人,可不像城市里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农村的男人要是真打女人,女人基本都不是对手。

    所以小姑每次都落败,一次次被打的很惨。

    但即使这样,她从来不放弃,你要是敢打我,我下次还还手。

    反正疼痛不会互相抵消,即使我吃亏多,你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一来二去,这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折腾几年后,终于走向结束。

    留下两个孩子,男人要走儿子,将姑娘留给小姑。

    余秋堂记得那个表妹比自己小几岁,长得不咋好看,主要是继承小姑的长相。

    小姑是三个姑姑里唯一不好看的,就跟捡回来的一样。

    外加她性格也不如二姑和大姑好,所以小时候人们都称呼她“抱疙瘩”,意思就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

    余秋堂值后夜班,早上刚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一股人影冲进来,对着炕上的四叔一阵捶打。

    他吓了跳,急忙起来拉住她,“谁啊?”

    “起开,堂堂。“

    被推开后,余秋堂才辨认出来,原来是小姑。

    毕竟很多年没见,原来每年见的次数也不多,突然看到,还真有些懵。

    小姑可没管他,而是继续捶打着四叔的尸体。

    “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不能混饭吃,干嘛去给人倒插门啊,现在好了,把自己折腾死了。

    你咋能这样啊,你有事情你说给我们听啊,你咋就直接走了呢,哎呀我的碎哥啊,你这是掏走了我心啊。”

    小姑歇斯底里地哭嚎起来。

    她没有其他人那么矜持,肆无忌惮的哭着,声音能把房顶震塌。

    余秋堂一直没搞懂四叔和小姑的年龄大小,如今才发现,原来四叔比小姑还大点。

    “你给我起来啊,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年轻,咋就没人了啊,你们把我们丢在这个人世上,是不想让我们好活啊。

    你们咋这么狠心啊。

    我的碎哥啊,你使劲在戳我的心肝子啊……”

    小姑这种哭法,若不是余秋堂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可能误认为是程式化。

    这边流行这种“哭”。

    例如孝子守灵,若是有人来上香,男丁们帮着来宾点香什么的,女人就负责哭泣。

    人来就哭声起,人走就哭声落。

    可这哭,本就是一种情绪,哪怕心里再难过,一直哭下去,人也受不了啊。

    但礼仪就是这样。

    进来一次,就发动一次。

    哭到最后,眼泪自然哭干,就只剩下干嚎,往往一晚上守夜下来,嗓子都哭哑了。

    除了这种哭,还有家祭,上坟以及重要宾客上门,都要哭泣。

    所以才有人说,只有女儿没儿子,死了没人抱砖,只有儿子没女儿,没人喊天。

    抱砖就是人埋之前,需要儿子从家里抱着几页砖,放到坟前作为小小的香炉。

    所谓喊天,自然就是女儿的哭了。

    因为哭之前,基本都会以:“我的老天爷啊……”为开头,所以才称为喊天。

    这个时候,自然需要人去搀扶,一般都是同性扶同性,但现在这边只有余秋堂一人,那只能他上。

    关键是他和小姑其实相当陌生,突然去碰触小姑身体,没有什么亲戚的感觉,反而生出异性不方便的意思。

    但这种念头也就是瞬间消失。

    他使劲将小姑拉起来,小姑还在叽哩哇啦哭,声音非常大,不时还在挣扎,若不是余秋堂力气大,还不定能抓住她呢。

    好不容易将余春梅喊过来,扶着小姑休息,这还没休息呢,就看到小道上三叔陪着两个人过来。

    原来是大姑和大姑父。

    他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将这边的事情交给余秋原,自己去和余秋江忙采买的事。

    小姑的哭还能勉强应对,大姑那就是完全一个泪包子,她本来就很喜欢哭,一旦哭起来,半天都收不住,这下要是眼泪开了闸,一时半会别想停下来。

    他的心情已经够压抑,不想再听这些。

    采买东西自然不简单,专门请了一个小货车,去荣城市区大批发,按照清单一项项购买,随同的人除了余秋江,还有大厨的帮厨。

    流水席其他都好说,做饭的食材不可缺。

    等下午从市里回来,看到这边已经在搭建帐篷,泥瓦匠开始在院子里做砌临时的锅台,烧水台等等。

    院子代劳的人来来往往,起码好几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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