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外面的世界

    王家人和老爷子一样，端着碗吃的挺香的。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感觉也不像是节衣缩食。

    李昊不由得好奇的问：＂老爷子！今天怎么吃这个？＂

    老爷子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唉！孩子啊！你是不知道哇，我们几个老人不中用了啊！这不前一段时间你有喜事吗？大家都跟着高兴，每天大鱼大肉吃吃喝喝的，时间一长，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受不了了。不过大喜的日子也不好意思折腾，只能跟着大家伙吃肉，就是总觉得肚子里不爽利。这不，好容易今天剩菜剩饭都处理个差不多了，我就要求吃顿菜饭刮刮肚子里的油，让肠胃舒服舒服，不然再这么下去是真要出毛病了。唉呀呀！现在真是上年龄了，谁能知道就是吃个肉居然都受不了了，哪说理去？也是天生没有享福的命！＂

    李昊额头冒出黑线，心说您老人家这神操作可是把我搞迷糊了，我还以为大家断粮没吃的了呢！

    王老爷子唠唠叨叨的，主要还是心疼自己的鸭子。今年老爷子养鸭子遭受了多年未遇的失败，被老爷引以为耻，一直愤愤不平，见到李昊就要拉着他唠叨一番。可是李昊有什么办法呢？陆上的野生动物自己还可以想个办法治一治，水泡子里的大鱼自己是真没什么好招数，让老爷子用网拦着一片水域养殖吧，他还不乐意，说鸭子都是放着养的，像李昊提出的养殖方法得多费多少饲料啊？那不直接赔个底朝天么？

    说着说着又唠到了老屯子里单身青年的事，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是让李昊明年一开春就安排人过去领媳妇儿吧！老家那里很多地方都吃不饱饭，很多人都想把闺女打发出门，只为少一张吃饭的嘴。

    李昊：＂咋地啊？饿死人了？＂

    王老爷子：＂那倒是没有，不过也快了。一边是基层上报一片欣欣向荣，一边是下面食堂大锅饭里数米下锅，那大锅里的稀汤能照人影，吃了也就饿不死罢了！我在这里吃南瓜汤是刮油，那边连吃个南瓜汤填饱肚子都做不到，真是造孽啊！＂

    李昊跟着感叹了一声，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在这个特殊阶段，能照顾好身边的人就很不错了，他可没想着仗着自己有点特殊就装什么大瓣蒜儿，有时候敢于逆着时代洪流迎难而上的不是英雄，而是被人认定注定粉身碎骨的蠢才。

    李昊上一世听过自家奶奶和外公外婆描述过，当时家乡情况很严重，小孩子们没了活泼好动，再没了力气玩耍游戏，一个个的依偎在门槛边等着父母打饭回来，像是等待喂食的雏鸟。每当饭一打回来，才会发出嗷嗷待哺的声音。有些孩子不懂事，抱着饭盆不撒手，家里大人心疼孩子，自己却生生饿没了。整整一年，十里八村没有再添过一个新生儿，因病去世倒是一大堆！

    当时李昊外婆的腿浮肿的不像样子，裤子都穿不上了，手指头一按一个坑。走路发飘，头晕目眩。好在李昊外公有时候会在食堂帮忙做饭，能偷偷带回来一些棒子面或是野菜窝头，这才保住了外婆和几个孩子。

    那一年春天，队里实在是困难，用来做窝头的红薯藤加红薯干磨的面都吃完了，各家各户都饿着肚子。不仅如此，管控措施做的也严格，野菜都不让大家随便去地里挖。

    眼看家里活不下去了，李昊外婆心一横，趁着夜色让李昊大姨背着个大筐去野地里捋杨树的嫩叶子。李昊大姨当时还不到八岁，怀揣着吃饱饭的梦想，背着个快和自己一般高的荆条筐就勇敢的踏上拯救全家的冒险之旅。

    可能很多人不理解，当时的野地里有着各种危险的野生动物——狼、豹、野猪、野狗，一到夜里就是它们活动的时候了。你大人为什么不去，反而让一个小孩子去冒险？固然大人在野地里生存机会比小孩子大一点，但是被巡逻队逮到后可就不一样了，一个孩子人家不会为难，顶多把杨树叶子没收了，可是你大人一旦被逮到了，就等着被开批斗大会吧！身体健康可能还禁得住几次折腾，可就当时李昊外公外婆的身体素质，真被抓进学习班，可以说就再没有出来的机会了，那家里几个孩子不是都死定了？谁不心疼自家孩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昊大姨仗着自己身材矮小，躲开巡逻队顺顺利利的出了村子，踏着田间地头的小路，朝着北边的山沟那边就摸了过去。夜里野生动物的怪叫声吓得她瑟瑟发抖，可她还是努力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坚定的凭着记忆在夜晚的田野里游荡，试图找到一棵低处还有叶子适合自己的杨树。没办法，太粗的树她也爬不上去，树小了枝条太细顶端的叶子就摘不成，能找到那种大约碗口粗细的树最好，实在不行稍微粗一点也可以。

    跑了很久，李昊大姨终于找到一棵合适的杨树，树上的叶子挺茂密的，还没人下手捋，粗细也挺合适的适合攀爬。正当她抱着树要往上爬的时候，树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谁？＂

    当时还是小姑娘的李昊大姨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原来树上还有个隔壁村的半大小子，他也是被大人派出来捋杨树叶子的，黑漆麻糊的还以为李昊大姨是巡逻队的人呢，也被吓得够呛。一开始他在树上躲着一动都不敢动，等到看见对方开始爬树，这才出声询问。听见对方是个小姑娘，被自己吓得哇哇大哭，树上的小伙子赶紧爬下来安慰李昊大姨。

    ＂可不敢再哭了啊！再哭把巡逻队召来，咱们两个都得被马鞭子抽！＂李昊大姨被吓得立刻捂住嘴，虽然还是一抽一抽的，倒是不出声了。

    最后，李昊大姨在那个半大小子的帮助下，成功的捋到了一大箩筐杨树叶，艰难的背回了家。李昊外婆用瓦罐把杨树叶子煮一下焯了焯水，然后剁碎晾干，就成救命粮。

    每当从食堂打了棒子面粥，抓一把杨树叶子再煮一下加工加工，一家人好歹能哄骗一下肚子，这才度过了那个艰难的春天。

    后来李昊大姨有次和外婆不知怎么的吵了起来，说起了这件事还委屈的直掉眼泪。外婆叹口气，就不再吭声了。

    李昊完全能想象得到王老爷子家乡的情况，估计比寄过来的信里描写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