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阴谋

    陆瑶闭了闭眼，视线落在苏檀身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带着几分希冀的问道：“严家人做的这些事，严钦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他也知情，只是他默许了他们这么做？”
    苏檀叹息一声，她清冷的声音随着外面的北风一并飘进陆瑶的耳中。
    “其实不必臣女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您自己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陆瑶征了一瞬，旋即闭了闭眼，眼角眉梢中泛出几分苦涩，她定定的看了苏檀一会儿，忽而自嘲一笑。
    “是啊，本宫不过是自欺欺人。”
    “如你所说，严家人都是非人之物，严钦又怎么会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陆瑶的手指插进掌心，手心被掐出了一道道血痕，犹不自知。
    她就坐在苏檀旁边的贵妃椅上，静静地听着外头的风声。
    “殿下。”苏檀皱着眉头，以为陆瑶如此，是误会了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殿下不必担忧，皇上让臣女过来，就是要让臣女全须全尾地将公主带回去，臣女不会让您在严家出事。”
    “殿下放心，您金尊玉贵，总会化险为夷。”
    陆瑶一愣，忽而抬眸看向苏檀，抿着唇笑道：“嘉懿县主你误会了，本宫不是在想这些。”
    她摇了摇头，那张年轻的脸上，显出几分暮气沉沉，似开在春日大雨降落时的鲜花，还会来得及盛放，便随着咒语落下而凋零。
    “本宫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意生死。”
    她从小渔村走到皇宫。
    又从皇宫来到阑州。
    可以说一直颠沛流离。
    对于生死，她早就看的没有那么重了。
    她静静的看着苏檀，一字一顿的道：“本宫不怕你笑话，嘉懿县主既然能掐会算，何不妨帮本宫算算，倘若本宫一直吃着那药，届时，本宫是否会和严家人一样变成了所谓的非人之物？”
    苏檀突然抬眸，倒是怔住了。
    “会，只是……”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瑶截断，“本宫知道了。”
    “倘若，变成非人之物，能一直同严钦在一块，本宫也无所谓。”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严家人算计她，只是为了能长长久久地同她在一处。
    苏檀：“……”
    苏檀表情凝滞了一瞬，眼中划过了一抹惊诧。
    “公主……您……您说什么？”
    陆瑶神情平静，她知道自己这话听着，实在叫人觉着匪夷所思。
    “嘉懿县主，我和你不一样，我这样的人，无论生死，都不会有人在意，我活着可以，死了也无妨。”
    所以，即便严家人算计她的性命，可如果出发点是好的，她其实可以既往不咎。
    苏檀：“……”
    苏檀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下女子，若被一个情字绑住，此后生死荣辱，便系于对方一念之间。
    所谓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但——但陆瑶是金枝玉叶，无论如何，有公主的身份在，总不该如此委屈自己。
    按理来说，苏檀应当要恨铁不成钢，鄙夷陆瑶自轻自贱，为着处处算计她的严家人，竟然连命都不要了，甚至在明知道他们处心积虑的前提下，还要如此不管不顾。
    但许是修行的久了，知道每个人身上，都要有自己需要渡的劫，又或许是，她在静熙公主陆瑶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她到底没说出什么叫人伤心的话。
    只道：“公主，您的性命握在您自个儿手里，谁也没资格轻贱。”
    陆瑶抿了抿唇，听到这话也只是一言不发。
    “何况……”
    苏檀话锋一转，忽而道：“何况，何况公主若是真的放弃了自己，那就是遂了旁人的意。”
    陆瑶神情顿住，猝然抬眸，手心紧紧掐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遂了旁人的意？
    苏檀掐指一算，只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本不该如此妄自菲薄，可您如今依旧自暴自弃，臣女想，是否是因为，您这些年，无论想做什么想学什么，皆是事与愿违？”
    陆瑶猛地抓住了苏檀的胳膊，语气里染上几分急切，“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她声音嘶哑，抓住苏檀手腕的那一瞬间，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到底知道什么？本宫……本宫变成现在这样，难道……难道……”
    苏檀对上陆瑶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微微叹息一声，“如殿下所想的那般，您之所以无论想做什么，都事与愿违，是因为自打您嫁到严家开始，您身上的气运，就被一点一点的吸取蚕食。”
    “而殿下……”
    苏檀看着陆瑶，在心中道了一声可惜，静熙公主分明年华正盛，却因卷入算计之中，而凄惨半生，以至于年纪轻轻，却要比垂暮的老人，还要死气沉沉。
    “而殿下若是真的如您所想的那一般，为了贪恋这一时的温暖，连严家人对您的算计都既往不咎，等您一死，尸体和灵魂都会被物尽其用，做成阴牌，护佑旁人一生顺遂无虞，平步青云。”
    “殿下一生都为旁人做了嫁衣，臣女不想劝您好好待自己，臣女只是想问，到死都要被物尽其用，被当成垫脚石，殿下真的甘心吗？”
    陆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木愣愣的看着苏檀，心口一点一点发紧，眼神里的颓丧和怒气逐渐被怒火和恨意所取代。
    “所以……”
    陆瑶咬牙切齿，怨怼的情绪从心中倾泻而出，“所以本宫打从嫁进严家开始，就已经成了旁人眼里的猎物棋子？”
    可笑！
    太可笑了！
    自己幼时不得人善待，回了宫以后亦是被旁人忽视，唯独嫁进严家之后，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就为了这一点虚幻的东西，她对严家人的所有奇怪之处都既往不咎。
    甚至连严家人给她下毒，想要害死她，她都可以当做没看见。
    她甚至想过，只要严钦待她是真心的，只要严家人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哪怕自己真的死了，她也甘之如饴。
    毕竟只要她真的和自己的家人在一处，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现在，苏檀却告诉她，那一切的温柔善待都是假的。
    严家人不过是旁人培养出来的傀儡，吸食她的气运，让她终身都困在泥潭里挣脱不得。
    陆瑶死死的咬了咬牙，眼眸里顿时迸发出恨意，这一瞬间，她那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竟然亮得惊人，“是谁？”
    “究竟是谁要这样算计本宫！”
    这些年，她不论学什么东西都学不会。
    甚至于越努力，闹的笑话也就越多。
    她一直以为，是她真的不够聪明。
    全然没想过，这一切都是旁人的算计！
    苏檀目光平静，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陆菱。
    www.66xu.com.m.66x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