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新年快乐

    （一）儿媳妇
    这是我第四次……啊不，第三次来到叶安之的家乡。
    不管来多少次，总会被不远不近处那些小山所惊艳，绿油油的，翡翠似的，一大片一大片。
    这是在市里面看不到的美景。
    “叶安之，还有多久到家？”伯母的声音从叶安之的手机里传来，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了车内。
    叶安之看了看窗外：“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好好好，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
    挂了电话，叶安之对我说：“从我去接你开始，这是我妈给我打的第三个电话。”
    “阿姨可想我。”我嘚瑟。
    “那是，毕竟这是未来儿媳妇第一次来家里过年。”叶安之拉起我的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惦记得紧，生怕她跑了。”
    听叶安之说话的语气，好像他比我更嘚瑟。
    “从你说要来我们家过年起我妈一直有些亢奋，扳着手指数你还有多少天过来，有事没事就逮着我问：‘小梦月喜欢吃什么呀？给小梦月新换的床够不够软啊？’”叶安之叹了口气，“我都没体会过这种待遇。”
    “你这说得我都有点紧张了。”我掐了掐他的大拇指。
    “我实话实说，我妈倒是真的有点紧张。”叶安之笑道。
    今年我爸爸在公司留年，要等到年初八，别人返工了，他才放假。
    大过年的，一个人待在家里怪冷清的，所以我就决定去叶安之家过年。
    这是我第三次来叶安之家了，本来我是不紧张的。
    直到他说出那句“未来儿媳妇” 。
    他要直说“老婆”还好，可他说的是“儿媳妇”，简简单单三个字，把我跟伯母联系在了一起。
    我是真的很喜欢伯母，长得漂亮，做菜好吃，说话声音好听，对我还超级好。
    至于叶安之，伯母的崽罢了。
    “阿嚏！”叶安之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师傅，关一下窗，谢谢。”
    “好咧。”师傅将车窗的最后两厘米缝隙合上，嘴里嘟囔，“今天不冷呀。”
    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叶安之背上我的包，从车后备箱取出我的两个行李箱。
    双手空不下来的他侧过身子：“给我妈打个电话，手机在裤兜里。”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伯母的电话，放到叶安之嘴边。
    “妈，我们下车了，还有两分钟到家。”
    “欸，好。”
    临近到叶安之家门口，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声音传过来。
    “叶安之，你怎么能让人家女孩子提东西。”
    叶安之苦笑，故意将手中的两个行李箱弄出点动静，“我没手了呀。”
    “那也不能让女孩子提东西呀。”
    伯母对叶安之全然不顾，满面笑容地走到我身边：“小梦月，重不重呀，我来我来。”
    叶安之在我们身后发出抗议，用方言说道：“阿妈，你没可以总是只宠她。”
    我回过头，炫耀般地瞧了叶安之一眼，然后故意往伯母身上靠，学着叶安之用方言说：“谢谢阿妈，阿妈真好。”
    伯母表情一愣，随即笑得更深，叶安之来到我们身边，脸上的笑容同样浓郁。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伯母已经牵着我的手牢牢不放了。
    叶安之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的脸好红。”
    我朝后翻转小腿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看来这个儿媳妇，是当定了。
    ……
    （二）逛街
    伯母：“对联，福字，窗花，大灯笼，小灯笼，记住了没有？对了，再买些瓜子。”
    叶安之：“好的……”
    伯母：“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靠谱的？”
    叶安之：“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放心把任务交给我？”
    伯母：“啧……算了，总不可能你会给我买两幅对联回来。去吧，好好陪小梦月逛一逛，给我买东西事小，给小梦月买衣服事大。”
    叶安之面向我：“走吧，小梦月。”
    我朝他伸出手：“小安安，把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了？”他疑惑地把手机递给我。
    我打开备忘录，输入：
    【叮叮！勇敢的小冒险家，你有新的任务领取啦！
    购买对联（0\/1）
    购买福字（0\/2）
    购买窗花（0\/4）
    购买大灯笼（0\/2）
    购买小灯笼（0\/4）
    购买瓜子（单位：斤）（0\/1）
    给江梦月买衣服（0\/∞）
    任务地点：中山街，中山广场
    任务时间：14：00-17：00
    任务奖励：老婆亲亲夸夸】
    “喏，还给你。”
    叶安之拿回手机，表情瞬间亮了。
    “对了对了。”伯母喜道，“这才是你靠谱时才会有的表情。”
    叶安之收起手机，信誓旦旦：“保证完成任务。”
    果然，男生都是指令型生物。
    ……
    来到中山广场，入眼一片喜庆的红。
    到处都是卖过年相关品的小摊。
    这边年味很足，正是因此，我才想起来自己没带红色的衣服，所以趁还没过年，赶紧出来买一套。
    “一副对联，就这副吧……嗯，对，要两米多的那种。”
    有了指令，叶安之很快与人交涉起来。
    “两张福字，四张窗花。”
    “灯笼，挂门口的那种，可以直接送家里？好，钱我付过去了，这是地址。”
    “来斤瓜子，每种味道都来点。”
    十分钟不到，叶安之就完成了伯母发布的任务。
    “接下来，买衣服。”行动力plus版叶安之腾出一只手牵着我朝中山街走去。
    整条街，放眼望去，全是服装店。
    “哪家？”叶安之问。
    “不知道呀，我又没在这边买过衣服。”我摇头。
    失去指令的叶安之当即宕机。
    “这家！这家看起来不错。”我指向最近的一家服装店，重新激活了叶安之的行动系统。
    “好，进去看看。”
    对自己着装从不上心、常年四季穿黑色的叶安之在面对一列列琳琅满目的女装时，表现出了异常的激动。
    当然，不是他要穿哈。
    “梦月，这件怎么样？”叶安之拿起一件红色的短款棉服。
    放在我身前比对，还没看几眼，他又拿起了另一件：“这件也不错。先试试这两件。”
    我换上他给我挑选的衣服，站到镜子前，正欣赏着。
    “咔嚓”一声，叶安之给我拍了张照片。
    我扭过头，只见他收起手机，从一旁又拿起了两件衣服：“都换上试一试。”
    “明明是我要买衣服，怎么感觉你比我更积极。”我说。
    “好看。”叶安之笑，“试穿又不用钱。”
    半个小时后，一共试穿了十件，其中有六件我都挺满意。
    “好难选啊。”我看着它们陷入了纠结。
    “那都买。”叶安之一点都不纠结。
    “我没那么多钱呀！”我对他大喊。
    “我买单！”叶安之喊得比我更大声。
    “你也没那么多钱！”
    “我妈说了她报销！”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赶紧摇头，怎么能让伯母破费。
    “那选吧，都很好看。”叶安之道。
    “好难选啊……”
    “那都买。”
    无意间，我俩又重复了刚才的对话。
    我立马反应过来：“那还是选一件吧。”
    看来看去，仍是无法定夺，我干脆闭上眼睛一指：“就它吧，不挑了。”
    “好。”叶安之把我指的衣服放回衣架，“其他五件包起来。”
    “？？？”
    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搞毛啊？！”
    叶安之：“开个玩笑哈哈。”
    ……
    叶安之：“还去别家逛逛吗？”
    我：“不去了，外套本来就只打算买一件。”
    叶安之：“任务栏上不是写着无限大∞么？”
    我：“那是因为还有别的衣服要买。”
    叶安之：“还要买什么，陪你逛。”
    我：“内衣。”
    叶安之沉默。
    片刻后，他一脸严肃道：“我也可以陪你到店里逛……”
    “哒咩——”
    “好吧。”
    “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去。”
    “好的。”
    我走进一家都市丽人，向店员讲述自己的需求后，她很快给我推荐了几套。
    到试衣间换上，大小合适。
    看向镜子，嘻，我真漂亮。
    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挑一张拍得最好看的发给还在店外提着大包小包辛苦等候的叶安之。
    “奖励。”
    ……
    （三）鞭炮
    这将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亲手点燃鞭炮。
    家里那边禁火，别说点鞭炮，这种大卷的我连见都没见过。
    大一那年除夕夜，叶安之曾在微信视频上带我点过一次，但那种赛博式放鞭炮完全感不到任何刺激，还得真正实操一次才行。
    “行……行吗？”叶安之语气中透露着担忧。
    “行……行的。”我有点中气不足。
    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说到底还是有点紧张的。
    嗯，一点点而已。
    “我刷到过点鞭炮的视频，点燃后，那人的手还没收回来，鞭炮就已经炸。真的有那么快么，应该是视频特效吧？”我向叶安之求证。
    “真的有那么快。”叶安之点头。
    “哈？”
    “不行我来。”
    “不行！”
    “那我来。”叶安之向我讨要火机。
    “不对！我的意思是，我行！”我厉声拒绝。
    来都来了，没点过一次鞭炮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临近零点，大街小巷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绝。
    做完最后五分钟心理建设，我深吸一口气：“安安，退后，我要开始点炮了。”
    “不要逞强……”
    “点个鞭炮而已！”
    我慢慢蹲下身子，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引线和手中的火机上。
    按下打火开关就跑，没什么难的。
    “啪！”
    感受到打火开关对我大拇指的回弹，我赶忙起身跑进屋里。
    “安安，愣着干嘛！”
    叶安之站在原地，鞭炮也躺在原地。
    无事发生。
    “哑炮？”我问。
    叶安之扭过头，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我：“你刚刚手离引线至少有一米。”
    “……”
    “怎么可能！再来！”我不服，重新蹲到鞭炮前。
    第一次的失误让我在叶安之面前颜面尽失，现在第二次，也许是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我竟一点也不害怕。
    “我数三声，点燃后我们一起跑。”我一只手拿火机，一只手拉着叶安之的衣袖。
    “好，我看着你点，一燃我就把你拉起来。”叶安之不慌不忙。
    “三——”
    “二——”
    “啪！”
    不过眨眼的功夫，地上的鞭炮就炸了起来。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我体内潜在的运动细胞，不等叶安之拉我，我就起身跨步合二为一，当第一声鞭炮响起时，我已经跑到了屋里并关上了门。
    成功！
    安全！
    窗外，橙红色的火舌汹涌地舔舐着黑暗，想必再凶恶的年兽也不敢靠近这新年的炮竹。
    对了，安安呢？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响一并传来。
    “喂！按火机那下就是‘一’吗？我还在外面啊，快开门！”
    丸辣！
    ……
    （四）新春
    “阿爸新年好，阿妈新年好。”
    “叔叔新年好，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这是给你们的红包。”伯母笑着从怀里拿出两个大红包，我和叶安之一人一个。
    “新年好。”伯父也从怀里拿出两个大红包，我和叶安之一人一个。
    “来，喝杯姜茶，刚烧开的。”伯母给我和叶安之一人倒了一杯。
    “喝杯姜茶。”伯父也给我和叶安之一人倒了一杯。
    “啪！”伯母皱眉拍了一下伯父的手。
    “哦，哦。”伯父讪讪一笑，将手中的姜茶放到了桌子上。
    “过来一起看春晚。”伯母朝我们招手。
    “好。”
    四个人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暖洋洋的。
    电视里的春晚变成了绝佳助眠背景音，叶安之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另一边，伯母也靠着伯父的肩膀睡着了。
    伯父低下头，悄悄在伯母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真是可爱的一家人。
    我看向叶安之。
    嗯，我也亲一下。
    ……
    大年初一，一家人到河边露营烧烤，用他们这儿的话来说，叫作“搞烧烤”。
    很奇怪，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一个“搞”字？不过听起来也挺可爱的。
    大年初二，我们去看望了叶安之的外婆。
    外婆有五个子女，都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小孩。
    伯母是大姐，叶安之是小孩中年龄最大的。
    小姨舅舅们的孩子大多十岁不到，一屋子小朋友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之后几天，我和叶安之都是在看电影中度过。
    每天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床洗漱，然后出门吃碗螺蛳粉，四点进电影院，七点左右电影结束。
    在外面散散步，再吃个晚饭，回去后叶安之就开始打游戏，一打就是一晚上，字也不码了，懒鬼一个。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就到了年初七，我该回家了。
    ……
    （五）新年快乐
    叶安之送我去火车站。
    春节假期结束，返工的返工，返家的返家，候车室里众山众海，连个落屁股的地方都没有。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行李箱，现在我和叶安之刚好一人一个，可以坐着等车。
    等待总是漫长的，但分别时刻，每一秒钟都变得弥足珍贵。
    最后一小时，像是要把前先天落下的天全部聊回来，再把分别之后聊不到天提前聊了，我俩你一句我一句，嘴巴讲得要冒火。
    直到登车广播响起，才打断了我们的话题。
    叶安之陪我排队检票，最后这一小段路我俩的嘴巴仍没停下来。
    验票闸机近在眼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
    “安安！”
    “怎么了？”
    “请出示您的证件。”工作人员对我说道。
    完了，没机会了。
    我掏出身份证配合检票，过了闸门，拿出手机给叶安之发了条信息：“忘记亲亲了【哭】。”
    “没事，还有机会。”叶安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回过头，叶安之正拿着手机站在我身后。
    我愣住：“啊咧？你怎么进来的？”
    叶安之晃了晃他的手机：“我们走的不是人工通道吗，我给工作人员看了你给我发的信息，他就放我进来了。”
    “我信你个鬼！”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先去站台，这里人太多了。”
    跟随人流来到站台，这里终于没那么拥挤了。
    火车还没来，人群有些松散。
    我停下脚步，边回头边问：“你到底怎么……”
    话还没说完，叶安之就吻了过来。
    有些干燥的薄唇仍是柔软的触感，这个吻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眷恋。
    离别前的最后一吻总是难舍难分，当叶安之的唇离开时，我竟又忍不住将他的脖子勾了回来。
    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叶安之解释道：“你马上要乘坐的这趟列车途经河城，我花十五块钱买了一张桂城到河城的站票，所以我才进得来。”
    “你的意思是，你花十五块钱就为了能跟我在站台再多待一会儿？”
    “嗯。”
    火车停下，列车员开始引导乘客上车。
    我从叶安之手里拿回行李：“我走了。”
    叶安之笑着向我挥手：“明天见。”
    “明天怎么见？”我疑惑。
    “视频。”他挑眉，语气轻松。
    “对哦。”我也笑着向他挥手，“那，明天见。”
    走上火车，找到座位坐下，我透过车窗看向站台。
    叶安之还站在那里，目光追随着我。
    他忽然抬起双臂，举过头顶，笨拙地比了一个“爱心”。
    随后，左右摇晃起身子，像个憨憨的企鹅。
    我忍不住笑出声，隔着车窗再次朝他挥了挥手。
    火车缓缓启动，我对着玻璃哈了一口气，用手指在上面写道：
    “爱你，安安。”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