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偏爱

    昏暗的街道，街边草地里的路灯破旧不堪，只剩下了肮脏的玻璃灯罩，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顾秋实沿着下坡的水泥路往里走。
    远处房子的小窗户里亮着微黄的灯，有几扇窗户是打开的。
    嘈杂的人声，刺鼻的烟味，一点一点随着距离的接近变得清晰。
    顾秋实从一旁楼道里的小门里走进去。
    房东阿姨顶着一头泡面卷的头发，微胖的身材挤在狭窄的过道走廊里。
    顾秋实路过，朝她笑着点点头打招呼。
    “秋实，这么晚才回来啊？”房东亲切地问候道。
    “嗯，在市里打工。”
    “小屁孩，终于出息了！”房东伸出胖胖的手，在顾秋实肩上拍了拍，“姨做了饺子，走，去姨那给你盛几个！”
    往常房东家只有一对夫妻在家。
    顾秋实自打一个人生活后就住在这里了。
    房租便宜，房东人好，虽然有些偏僻，环境也一般，但对他来说，有个容身之所就不错了。
    他算是老租客，平时房东夫妇对他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经常给他塞一些生活用品和吃的。
    他们的儿子在大城市工作，除了过年，几乎都没怎么见他回来。
    老夫妻两个人也没有工作，靠着这一套房子的租金就足够了每月的生活支出，平日里散散步跳跳舞，偶尔和租客们打打麻将，日子过得很舒心。
    顾秋实刚才吃得很饱。
    不过阿姨的手艺不输市里的大厨，他还是有些嘴馋。
    刚迈出两步的腿。
    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妈！好了没啊！”
    妈？他们儿子？
    顾秋实问，“阿姨，您儿子今天回来了啊？”
    “是啊！”房东阿姨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他想我想得紧，就回来看看我！走，我带你上去吃饺子！”
    顾秋实看着房东伸出来要拉他的手，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不了阿姨，我今天在外面吃得很饱，下次再去你那讨饺子吃......”
    “真不吃？”
    “不吃了......”顾秋实抱歉地笑了笑。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打开了墙边的电灯开关。
    十平米的小屋，有床，有桌子，还有个小小的洗手池，足够了。
    顾秋实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坐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将窗户打开，趴在窗台上。
    隔壁的大叔们又在打麻将，吵吵闹闹地说着顾秋实听不懂的话，大概是麻将的牌数什么的。
    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呛得顾秋实喉咙发毛。
    刚才......知道房东的儿子回来的那一刻，顾秋实莫名觉得自己像偷大米的老鼠被现场抓包了一样。
    紧张、不安、害怕，其实还有一点不甘，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好像在偷取别人的幸福。
    被发现的一瞬间，他手忙脚乱，慌张地逃走了。
    很久很久，他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寻找爱的痕迹，哪怕不是给他的，只是顺路经过，带给了他一丝暖意。
    他遇到过不少对他很好的人，打工的老板，孤儿院的阿姨，邻居的老奶奶......他们都对自己很关照。
    只是这不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他想要偏爱，可他知道，这是怎么偷都偷不走的。
    嗡——
    手机的震动扯回他的思绪。
    “喂？”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舒常峰的声音，懒洋洋的，估计是已经洗完澡躺床上了。
    “回家没，让你发消息给我也没发，是不是忘记了？”
    “嗯......我忘记了，现在已经在家了。”顾秋实说。
    说是家，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不知怎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泛起红色。
    深呼吸了一下，开口前，他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舒常峰听到了很轻的一声。
    “没，刚刚关窗户呢。”顾秋实揉了揉眼睛，找了点话说，“今天房东阿姨还问我要不要吃饺子。”
    “吃饺子？你的小肚子还装得下吗？”舒常峰轻轻地笑了声，“所以你吃了吗？好不好吃？什么馅的？”
    压根就没吃到饺子的顾秋实张口就随便编了一个。
    “荠菜猪肉的，好吃。”
    “好吃下次我也去学学，到时候包给你吃！”舒常峰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意根本按捺不住。
    “你想不想我？”他突然问。
    明明才分别了一个小时。
    顾秋实愣了愣神，然后笑了起来。
    “想，特别特别想。”
    窗外的月亮灰蒙蒙的，不过此刻他的心无比明亮。
    舒常峰敲了敲手机的话筒，“明天上午不是放假？好好睡个懒觉，中午我带你去吃午饭。”
    “嗯......”
    偏爱，或许在十八个四季变换后，他等到了。
    *
    第二天。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哈哈哈哈哈！钱程！你把他捏圆一点嘛！ ”时安礼用沾满泥水的手指着钱程，连脸上都蹭上了泥巴。
    被笑话的钱程怨念深重的看着自己面前，一个奇形怪状，丑如枯死的老树干一般的陶泥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对面时安礼转盘上圆润平滑，杯口整齐的作品，和他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钱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
    明明拿得了手术刀，缝得了针线，怎么就是做不好手工呢？
    “这怎么了？这看着也是个杯子啊！”他不服气地指着自己的作品。
    时安礼的笑声还没停下来。
    “再捏一下嘛！这样我们俩的都不像，怎么看得出来是情侣杯？”
    “你是不是以前玩过？”他半信半疑地问。
    不然怎么能差距这么大！
    “没有啊。”时安礼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第一次玩。”
    “好......”
    钱程气得握紧了拳头，一巴掌拍扁了转盘上的陶泥，准备重整旗鼓再来一次。
    这家手作店的老板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大姐姐。
    老板一直在店里四处溜达，时不时停下来教一下来玩的小朋友。
    钱程觉得自己也应该被教一下......
    老板面上带着友好的微笑，来到两人身边。
    “帅哥，你是学过这个吗？”她看着时安礼做的杯子，杯身还有弧度，似乎兴趣很大。
    “不是，我第一次玩这个。”时安礼把手放进水桶里简单地洗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