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卖身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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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正文——
    金陵城附近的金钗镇。
    一辆马车从镇口驶入，两旁各有一名健壮的随从持剑骑马随行，这架势显然非一般人家。
    周围百姓见了，纷纷自觉地让路。
    行至半途，马车忽然停下。
    “为何停车？”
    马车里传来询问，听声音是个少年，语气却有着与之不符的沉稳。
    驾车的车夫王梧恭声回道：“回少爷话，前面围了一群人，把路给堵住了，听着好像是有人在卖身救母。”
    “卖身救母？”
    马车里的人轻咦一句，随即饶有兴趣道：“找个地方停车，过去瞧瞧。”
    王梧闻言，举目扫视四周，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马车赶过去停好。
    未几，马车的帘子撩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姿挺拔、长相俊秀、鬓边留有两缕流苏的青衫少年。
    少年轻跃下车，移步走向人群。
    两名健壮随从张山跟李士见了，连忙翻身下马，迈步跟上。
    王梧则留在原地看守马车以及两匹马。
    有随从开道，少年很快就走进人群，瞧清了当中的情形。
    只见一个身穿粗布衣衫、梳着麻花长辫的瘦弱少女低头跪在地上。其跟前放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卖身救母”四个字，旁边标注着卖身价格。
    一百两（划掉），八十两（划掉），五十两（划掉），三十两。
    看到那一降再降的价格，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啼笑皆非。
    从这情形看，少女显然多次尝试卖身，却一直卖不出去，未免有点可怜。
    但这事又在情理之中。
    因为她开的价格太高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丫鬟寻常时候的卖身价格在六两银子到十五两之间。
    若是遇上灾年，一两银子乃至更低的价格就能买上一个。
    少女开价一百两，俨然是狮子大开口。后面一降再降，现在只要三十两，依旧偏高。毕竟这价格按正常行情，足以买两到五个丫鬟，放在她身上只能买一个，无疑是亏本的买卖。
    这是故意哄抬物价，还是有所依仗，或者有其他原因？
    少年内心疑惑，朝少女道：“姑娘，还请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你的脸。”
    听见这话，少女愣了一下。
    原因无他，这声音太过年轻，听着和她年纪差不多，而且很有礼貌。之前也有不少人让她抬起头，但他们都是青年、中年，并且语气大多轻佻、不屑，甚至鄙夷。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礼貌的少年嗓音，让她感觉有些诧异。
    只不过，诧异归诧异，她还是依言抬头。
    瞬间，一张顶着空气刘海的瓜子脸映入少年的眼帘。
    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大而有神，在清瘦脸颊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突出。这眼睛蕴含灵光，若用少年熟知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布灵布灵的，天然适合用来装无辜和可怜。
    如果微微眯起，又给人一种狡黠之感，宛若计划得逞后发笑的狐狸。
    少年瞧清楚以后，当场为之失神。
    空气刘海，还有这眼睛……
    是她！
    心中确定了某种可能，少年回过神来，按下情绪，看着少女平静地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玉燕。”
    少女轻声回道。
    少年暗道一句果然，继续发问：“姓什么？”
    名为“玉燕”的少女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知道，我娘没告诉我。”
    “卖身救母为何开价三十两？这远远超过了行情。”
    听得此言，玉燕眼中起雾，带着哭腔无助道：“我娘得了很严重的病，大夫说想治好要花很多的钱。我若开价太低的话，非但救不了我娘，反而会失去自由，无法继续照顾她。”
    少年略一颔首，沉吟道：“既然这样，那你跟我走吧。”
    玉燕愕然：“公子的意思是？”
    少年回道：“我准备买下你，咱们找个地方签契约，顺带给你钱。”
    这话一出，玉燕和四周围观的人都惊了一下。
    因为少年太过爽快。
    玉燕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三十两银子，对寻常人家而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眼前的少年看起来虽然非同一般，可从对方刚才的话来看，他是知道行情的，也明确指出这价格不合理。
    这是事实，哪怕她说了缘由，事情属实，依旧无法改变。
    至于怜悯、同情的情况，之前也有发生过。
    但有这情绪的人也仅仅是表露情绪而已。他们大多没那么多钱，或者舍不得拿出来为自己的情绪买账。能拿出钱的基本只计算得失，而后选择压价，无果之后便拂袖离去。
    这都算好的，遇上那差的，少不得要用言语奚落她一番。
    她以为这俊秀少年也会这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曾想，对方竟爽快地答应了价钱。
    然而，玉燕惊讶过后没有欢喜，反生出警惕：“不知公子想去哪儿签契约？”
    当下卖身为奴的事按规定要到县衙去公证备案，可实际情况是百姓过得太苦，卖身为奴之事常有发生，遇上灾年就更不用说了。都去县衙办理，衙门办事的人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这程序后来就演变成双方私下立契画押。
    这么做，官府认可，也很少出什么问题。
    因为一般沦落到卖身为奴的人，除了救急，更多的是想有个去处，混口饭吃，活下去。
    签下卖身契，他们便认命了。
    即便有不甘心的人，也斗不过主家和官府，翻不起风浪。
    于是，私下画押逐渐成了卖身为奴双方常用的方式。
    久而久之，有心术不正之人便钻空子，常借此做强买强卖的勾当。
    这类事，玉燕以前和自家娘亲颠沛流离的时候见过不少。
    现下，眼前的少年爽快异常，不由让她心中起疑。
    四周围观的人有不少也想到这点，听得她发问，不禁望向那少年。
    少年同样了然。
    他看着玉燕，暗道不愧是未来差点做了武则天第二的人物，此刻命运的齿轮还未开始转动，便表现出了胜过同龄人的机警。不过，他在此事上没打算作假，便道：“你想在哪儿签？”
    玉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很快就给出回应：“若公子不介意，烦请让人准备契约，就在这里签如何？”
    少年笑道：“依你。”
    说罢，他透过人群的间隙扫视四周，恰好看到旁边有家书店，便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式两份的卖身契顺利写就。
    玉燕通过上面的落款，知晓了少年的名字——孟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