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杨树林中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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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长松跟在费八的身后,向杨树林的深处走去,这片林子离官道大约二里多地,总有上千棵杨树,进到里面耳畔只是哗哗地声响,他在西北时候,当地人告诉他这是林里的鬼魂在喊人进来,它们以叶代手,不住拍击所致。
    费八离开禁军好久了,但那种对危险的敏感却仍然附着在他每一寸的肌肤里,越向前走,感觉越不好。他脚上用力,人就越走越疾,后边的人见大哥如此紧迫,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终于被莫名其妙的紧张替代,他们纷纷超过宁长松,紧紧跟随在费八身后。
    费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间那片空地上或坐或卧,或仰或躺,全是尸体!
    有些尸体甚至已经残缺不全!
    除了宁长松,所有人均是脸色惨白,因为从这些尸体所穿的服色上看,全是他们的兄弟,三百兄弟中的二十人!也就是说,疤脸所带来的二十人全部死了!
    费八双手打颤,他亲手翻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没有疤脸!
    宁长松上前把费八扯起来,见他脸上混杂着汗水和泪水。
    “这就是你说的杀人战场,看上去可一点也不比咱们之前经历的杀戮更轻松。对方是什么人?”
    “那天……那天他曾当着你的面说过,是一帮大夏的老客……”
    “一群经常来往于西北中原的普通老客可没有这个本事,你的这群兄弟似乎都经历了一场血战,但我没有看到对方哪怕一具尸体。”
    “他们……他们必定是有备而来,他们……应该是有护镖的……”
    “什么样的镖师能一举全歼了你二十名能征善战的兄弟,这些年有过多少次?”
    “一次也没有,但我们从来只要货物钱款,从来不杀人,甚至不肯伤害他们。”
    “现在这个场面能说明什么?”
    费八抬起头来,目光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大哥,你的意思是说……”
    “大哥,这本就是一个圈套,疤脸哥他们上了人家的当啦!可是疤脸哥怎么不在这里?”绰号叫作“豁耳”的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是个圈套,这毫无疑义。三百人的队伍分成了五个分队,除了费八,其余五人各领六十名兄弟,他们各自都有信息来源,而且几乎不相通信,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隐秘,更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疤脸的这条重要消息从何获得,没有人知晓,包括费八也不知道。
    报信的两个人见费八望向他们,都摇摇头,表示不知。
    费八率领其余众人砍伐树枝,捡拾干柴,不一时已经搭成了一架巨大的木床,二十具已经处理妥当的尸体交叉摆放在上面,费八手里擎着熊熊烧的火把,高声喝道:“各位兄弟,路上西南,给先去的兄弟们代个好。你们的血不会白流,活着的兄弟定给你们报仇雪恨!”说完将火把塞进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处干草堆中,霎时间烈焰冲天,噼啪之声大响。
    没等大火烧完,费八一声不吭,转身上马,直向来路奔去。
    宁长松摸了摸怀里的两个物事,又回身看了眼巨大的火床,纵身上马,向前追去。
    瓦子里不能再去了。费八告诉几个人严格保密,哪个透露出去今天的事情只有一死。便只跟宁长松来到梁家酒肆,先前喝下去的烧刀子早已经散得尽了,两个又重新喝起来,费八一碗接一碗只不停地向嘴里倒酒,宁长松看不下去,伸手拦住,“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只管喝酒,那成什么样子,好多人等着你出主意呢。”
    “大哥,你看到的仅限于你能看到的,但我心里有数。”
    “哦?莫不是有什么内情吗?”
    费作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目光有些飘忽,不敢正视宁长松,“大哥,给你说实话,这些年来……兄弟我带了一支队伍……”
    “这个我早就知道,没少做这种没本钱的买卖吧?”
    “当年你放我们十几个人回来,到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六个人了,包括今天失踪的疤脸兄弟。”他又喝一碗酒,却没有再倒上。“当年我到家,家里人一个也没剩下,父母都饿死啦!剩个妹子也不知被人卖去了哪里,我找了大半年也没消息,估计也早死了。”
    “跟我差不多,我如今也只剩下一个老子娘啦!”
    “大哥,咱们在外面冰天雪地、满面黄沙给他们拼死戍守边疆,自己家里的亲人却冻饿而死,没一个来管他们,那咱们究竟是为的啥呢?”
    “你发的军饷呢?”
    “不知道,照理说虽然不至于吃饱喝足,但也总够他们三口人勉强活下去,但我爹娘却生生饿死了!你知道吗,咱们现在这三百多个兄弟个个都这样,他们的家里人没人供养,根本就没有管他们!”
    “所以你要管?是么?”
    “我不仅要管,还要让这些兄弟、那些在疆场上拼死的兄弟家里人,全都过上富足的日子。”
    “你做到了吗?”
    “我们现在供养着周边两千多禁军兄弟的家,可是咱们大宋国几十万戍守疆土的禁军兄弟,怎么办,我做不到!”
    “看起来不是你的问题。”
    “当然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
    “这件事……难得很,不是你我兄弟能够做得到的。”
    “实话跟你讲吧,宁大哥,没有人能做到,只有大宋帝国的天子能做到,但他已经做了,今天还有几十万个家破败如此,那不是天子的事情,是他手下之人的事情。”
    “兄弟,你知道我,咱们一样都是粗鄙之人,我帮你找个人,也许……他能帮你解决这个疑问。”
    “算了吧,大哥。我在京城里呆了七八年,什么没见过没听过,官场里的那些龌龊事情没有兄弟我不晓得的,更何况这表面上的繁华背后,还有多少只黑手在掌控着一切,只要能赚钱的地方,都有一只只看不见的手在摆布,唉!想想真是心灰意冷,这两年我一直有个想法,把余下的钱散散给众家兄弟,各自过活去吧。”
    “费八兄弟,你的难处当哥哥的不懂,但心里赞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这十来年可比姓宁的当初带你们时做出了好大的事业。再说做什么事情能那么简单,你不妨听听人家讲的……在此之前,我有些话要告诉你,听完了我说的这些话,如果你认为我这个教头还值得你当作兄弟,那么你再决定。”
    当天晚上,宁长松带着费八见到了小竹子。
    “竹林会!我早就听说过,乃是江南大大有名所的组织,几年前你们会里的执杖孙长老,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费八没想到宁长松要他见的人如此年轻,心里虽然颇有些失望,但念在他是黄彦升的公子面上,还是勉强堆出了一丝笑容。
    小竹子听义父说起过孙师道这件事,连忙躬身施礼,“费八爷虽然甘居城下,不肯抛头露面,但京城之内人人都佩服你的侠义肝胆,尤其是你们扶危济困之举更令家父极为心仪,他说一旦有机会来汴梁,定要见见你们这群重义气、讲情谊的好汉呢!”
    场面话讲完,小竹子只留下自己跟宁费二人。
    “听宁大哥说了,费大哥一日之间损失了二十位好兄弟,还有一位胜似手足的疤脸兄弟失踪了,费大哥心里可有什么主意吗?”
    费八看了眼宁长松,后者点点头,“费八兄弟,当哥的心里有数,可不是什么人都掏心掏肺地跟人家什么都说,但这位小……这位公子仁义通达,只会做对你有益的事情,你不妨大胆地说。”
    “听费大哥说过,公子来京城只有几个月。其实这城中的水……只怕远比你们想得要深。”
    小竹子见费八一味地只在外边绕圈子,只不肯说正题,心里明白,脸上只微笑如初,并不插话。
    “汴梁城中居民加上守备、工事、各行各业人等大约总有七八十万人……”
    “准确点说,你这些都是在册的人口,加上不在册的一共一百一十一万三千人。”
    费八感觉很惊讶,他无从得知这位年轻人从哪里获得的这些准确数字。
    “京城中店铺摊肆大小总有几千家,涉及各个行当,每日出入的银钱不计其数……”
    “大概正店七十二户、脚店总有一千四五百家。加之各种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总要有两万多人,每日银钱流水总在三百余万两左右。”
    费八张大了嘴巴,他开始重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禁暗暗琢磨,以竹林会那样的组织,能到京城这样的地方来掌管事务,的确不是一般人。“这其中最赚钱的行业当属水、花、肉、米、瓦子与勾栏五大行当,各行有行规,有把头……”
    “费大哥所提的这些最赚钱的行当中,哪些能够插手于内呢?”
    “嘿!”费八脸上一红,“没一家是咱们兄弟的,当初的时候也曾想要染指其中一个,哪知……嘿嘿!”
    小竹子给费八倒了一盏茶水,“据我所知,这些最容易赚钱的行当都属于一个姓李的人,对吧?”
    “不错!李继勋,公子早就听说了吧!”
    “何止听说,兄弟已经会过两次这位手眼通天的李先生了,还几次险些把命丧在他的四公子手里。”
    费八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竟然已经与李继勋斗过几次法了,四公子?莫不就是三个小乙与冷铁心吗,他竟然能够全身而退,费八不禁在心里又高看了小竹子三分。
    “费八愣子,你心里不用打鼓,你忘记了啦,这位公子如今可是竹林会第一大长老黄会长的公子!”
    费八“啪”的打了自己额头一掌,这是明摆着的事情,竹林会的宗旨与李继勋的云机社水火不容,那可不是……
    “公子,这里是云机社的中心所在,你只身一人前来驻扎,是否有些太过冒险?”
    “怎么会孤身一人,家父早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一切,我不过是面上的一个摆设,以我的身份和年龄,哪有这个能力,还不是有好朋友帮衬,这才勉强活动得开。”
    费八觉得自己现在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他指了指宁长松,“你……宁大哥……”
    宁长松微笑点头,“好教费八爷得知,如今姓宁的乃是竹公子手下一个做事的,这次前来京城,乃是受大长老所派,前来扶助公子的。”
    费八霎时心里雪亮,不论是李继勋还是黄彦升,都看上了自己的这股势力,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在拉拢自己。
    “竹公子,在下愚钝,竟然一时没能看清眼前形势,结果遭此大难。只是姓李的几次与我交涉,虽然我坚持保持自己兄弟的独立,还不至于这样开罪于他,何以他会下此毒手!”
    “费大哥,我可没说今天的事情是姓李的做下的。以我所知,李继勋为人精明善断,每有关键之时从不手软,但今天的惨剧未必便是他所为之。”
    “何以见得?”
    “一来李继勋正在努力要你投靠报效,此时最好的办法是施恩于你,拉拢的手段只恐不足,绝不会在此时突下辣手。”
    “公子之言很有道理,我们之间的确还没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二来费大哥那二十名手下具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士,加上疤脸大哥一身功夫,哪能在仓促之间便酿成惨案,即使李继勋手下有武功高强的四公子,也未必于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办成。”
    “四公子大名我是早就听得足了,却从来没有与之真的交过手。二十多个兄弟如果在战场上跃马挥枪自然一般人不是对手,但他们对于这种短兵相接,面对面的搏击却都很一般。”言下之意是如果遇到武功高手,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小竹子脸显严肃之色,看了眼宁长松,“宁大哥,让费八大哥瞧瞧!”
    宁长松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后,包中赫然显出两个物事来。费八走到灯前,两指拈起一个薄片来,看了半晌,“宁教头,这莫不是……”
    “不错,正是西夏武士最爱用的圆月弯刀,咱们一个兄弟肋骨间嵌入这一片刀刃,想是当时战况激烈,抽刀之时折了在里面。”
    费八眼中充血,“西夏武士?现在不是两国交好,互通商贸了吗,怎么这帮家伙竟然敢来中原行凶,还公然带着武器。”
    “所以说这是有备而来,专等你们来上钩!”小竹子的双目熠熠生光,“他们故意放出风来,好让你们拦截,然后做下这场屠杀!”
    费八拿起第二样物事来仔细端详,这是一片精铁打造的乌黑鳞片,“西夏人的胸甲!”
    “不错,费兄弟,你离开战场多年,对这些事物仍不陌生吧?”
    西夏军队的铠甲采用的是冷锻工艺,不同于大宋和金的锻造,所以一眼便能看出来。“他们竟然内穿铁甲而来,那更是有备无患的啦!”
    宁长松又小心地将两样物事包裹好收在怀中,“这是我今天在杨树林内帮你们收拾兄弟们的尸身时找到的,弯刀刀刃嵌在了一位兄弟的肋骨之中,而这块胸甲却攥在一位兄弟的掌心之中,他临死也没撒手,就是想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你。”
    费八心口一阵滚热,“好兄弟,当哥哥的总要为你们报此大仇!”
    小竹子也是面带悲凄之色,“费大哥,疤脸兄弟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咱们先要找到他,一切总会水落石出。”
    “不错!疤脸有两位贴身兄弟,我便要从他们身上着落下手。”
    “李继勋呢?费大哥对他可还存在怀疑吗?”
    “公子有所不知,去年我们曾经截住一伙西夏商人,其中一人却是个信使,他是替西夏的李元昊来传递信息的。”
    “大哥如何得知此人的身份?”
    “当时也是疤脸下的手,公子有所不知,疤脸最恨西夏人,只因为他们亲兄弟三人中,大哥跟三弟都死在西夏人一次偷袭中,他只要出手截于西夏人,没有哪个能活着离开的。”
    “这人为了活命,拿这个消息来换?”
    “不错,公子猜得很准,疤脸听他说的重大,便将我唤去亲自审问,我才知道这些年来,姓李的一直跟西夏有往来,那西夏新做的国王李元昊一直觊觎咱们中原肥美土地,碍于大金的威胁只好隐忍不发,却又暗中不住刺探咱们宋朝的有用信息,这个李继勋便是他中转信息的关键所在。”
    小竹子大感诧异,李继勋如今可以说是京城之内的隐形皇帝,他不仅富可敌国,更加权势熏天,难道还有什么更多的企图吗?何以敢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去无端地招惹这样塌天大祸,似乎不可理喻啊!
    费八见小竹子皱起眉头,心里便即知晓,“公子所怀疑的,也正是我不能理解的,李继勋积攒下来的财富可以买下半个汴梁城,他何以还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勾引李元昊,干这卖国投敌的勾当呢!”
    “这其中必有缘故,费大哥,你刚才所说的可有证据?”
    “那名信使的信还在我那里,信上有李元昊的大玺之印,我虽然分辨不出真伪,但十有八九是真的。”
    “信上所说内容可有什么重要的么?”
    费八脸现不悦之色,“公子,我费八虽然对大宋王朝心有不满,还不至于如此不晓事理,如果真有什么于我大宋不利的言语,费八早就呈报给当今啦!”
    “费大哥误解了小弟的意思,我是说这信中可有什么端倪吗?”
    “这我可看不懂,咱们兄弟整日除了喝酒就是赌钱,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却看不懂,我还保留着这封信,本来……”
    “等到跟李继勋摊牌的时候拿出来,是吧?”
    费八脸上显出得色,“不错,我要让姓李的好看!”
    “费大哥,那个信使呢?”
    “这可有些对他不起,为了保险起见,咱家说不得只好做了一次歹人,我亲手将他毙啦!”说罢三个都长声大笑,这一笑顿时冲淡了些许悲伤的气氛。
    “宁大哥,你曾经说过费八大哥粗中有细,这可不说对了吗?”
    “公子过奖了,你初来京城,如果有用得着咱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宁教头跟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竹林会向来是为咱们百姓着想,我们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宁长松听了心里有些不高兴,费八说得响亮,其实这是委婉地拒绝了竹林会的邀请。
    “少不得要费大哥帮忙的,你们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弟不留费大哥了,哪日得方便,再请众位兄弟喝酒,喝烧刀子!”
    宁长松将费八送至大门之外,回来时见小竹子正在把玩那个小小的布包,“公子,刚才费八所说的那封信要不要拿过来?”
    “你是说如果你开口,费八定会给你,是不是?”
    “我有八分把握。”
    “不用啦,那封信只不过让我明白了李继勋的底细,这的确大有帮助,但我仍然想不明白,我要给义父写信告诉他,他老人家必然能够明白其中关节。”
    “抓住姓李的一个把柄总是好的……”
    “谢谢宁大哥,信不重要,李元昊何等人也,即使他写信给李继勋,信中也丝毫不会出现人的姓名,更不会谈重要的事项,那不过是个态度而已,至于费大哥所说的玉玺更加不存在,他一定是把篆章当作了玉玺而已。一位君主哪里能够轻易用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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