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共感

    感觉到对方渐渐地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低低地喘息声如同响在耳畔。
    江野皱着眉想要睁开眼。
    他可不想要被这个陌生的向导碰到，更不想被对方疏导。
    只可惜，此时的江野除了能勉强地吸几口气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到。
    就连想要挺直那微弯的背脊，也无能为力。
    一想到被一个陌生的向导，看到自己现在最脆弱的模样。
    好恶心。
    江野的胃开始无法抑制的抽搐起来，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几近痉挛。
    反呕的感觉涌上喉间，让他的唾液开始不知觉的分泌，下颚酸麻不止。
    这往常都是呕吐的前兆，江野再熟悉不过了。
    好想吐。
    只可惜，这些感觉，很明显都只是江野脑内的幻觉。
    一个动都动不了的人，显然也是没法吐的。
    ——
    贺沉经过了几分钟的奋力滚动与爬行。
    他现在终于就离江野没几步远了。
    直到此时，在这种距离下，贺沉才能看清江野的脸。
    说实话，贺沉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江野，竟然长得很好看。
    这张脸现在虽然双眼紧闭着，还被鲜血的痕迹覆盖，但依旧看得出眉眼英挺，眼窝深邃。
    微微上翘的眼尾处垂落的睫羽落下两道阴影，带着点缱绻的意味。
    上唇中间的唇珠抵在下唇唇瓣处，挤出小小的圆润弧度。
    只是眉心处紧皱着，面色苍白的可怕，看起来不太好受。
    江野，这位赫赫有名、拥有着野狗脾气与超绝破坏欲的‘毁灭者’，却长着一张优雅的美人脸。
    不过那挺直的眉、过于高挺的的鼻梁，以及那分明的颌角与下颌线还是带着明显的男性气息，倒不至于让人觉得雌雄莫辨。
    只是，贺沉盯着此时江野的脸，从心底发出了深深地疑问。
    这家伙，真的还活着吗？
    这个连呼吸起伏都没有的人，真的还没死吗……？
    此时的白虎早已经昏迷，背后不再传来先前那粗重的喘气声。
    贺沉的视线迟疑了一瞬，最后下移，落在了位于江野脖颈中央的抑制项圈上。
    只见项圈上那颗本应是纯白的晶石，此时已经呈现出刺眼的深红色，并且这红色还有继续加深的趋势。
    见此，贺沉的整颗心又沉了沉，他一咬牙，全身使劲，再往前挣扎蛄蛹了几厘米。
    贺沉半瘫倒在地面上，视线看向了江野裸露在外的右手。
    江野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肌肤除了双手就只有脖颈和脸部。
    而向导对哨兵的疏导，最开始只有肌肤相触才能进行。
    熟悉过哨兵精神海的向导，倒是可以直接运用自己的精神力对哨兵进行疏导。
    但是陌生的向导与哨兵之间是无法做到这样的。
    平日里基地中‘向导中心’的向导在安抚哨兵时，也都是通过握手的方式对哨兵进行疏导。
    贺沉极力的伸着手往江野的指尖处延伸，用力到自己几乎都以为会抽筋的程度。
    白皙修长的指尖全力的向前伸着，就连腕部的骨节都在此时显得格外凸出。
    终于，在贺沉使出了吃奶的劲之后。
    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江野。
    贺沉的指尖虚虚的点在对方的手背处。
    在接触到江野的这一瞬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贺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仅仅只是一瞬，他就宛若如坠冰窟，置身于寒冰之中，身体与思绪全部都被瞬间冰封，凝结。
    他被掩埋在万里的深海之下，孤独而又寂静。
    周围漆黑一片，安静的可怕。
    那浓重到仿佛可以切割的黑暗，与厚重粘稠的液体一同朝他涌来。
    首先被淹没的是四肢，然后逐渐是躯干、待心脏也被凝结后，最后才是口鼻。
    滑腻腻的、又沉重、又冰冷，还来不及感到恶心，就窒息了。
    窒息后，心中才后知后觉的传来几欲干呕的错觉。
    但是此时身体却已经动弹不得了。
    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寂寞，眼眶里渐渐地泛起了热泪。
    难过的叫贺沉想要痛哭一场，他被情绪的浪潮席卷，淹没，埋葬。
    贺沉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这一切，连挣扎也做不到。
    然后被冰冷刺骨的海流裹挟着，掩埋在深海之下，在这无尽的海域底部漂泊。
    他好像那死去的鲸鱼的尸体，已经腐烂了，其他的生物啃咬着他，将其吞之入腹。
    这便是向导对哨兵的共感。
    在向导在疏导哨兵的过程中，难免会共感到对方的情绪。
    只是，像贺沉现在的情况却很少见。
    因为这很明显是江野的意识海深处。
    一般来说，向导能够略微感受到哨兵的情绪与感知便很好了。
    所以贺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仅仅是触摸到了江野，便来到了对方的潜意识。
    不过，这可能也与江野身体的求生本能有关。
    贺沉的思绪此时混乱不已,一个b级向导疏导S级哨兵本就太过勉强。
    更别提竟然来到了对方的潜意识，贺沉几乎要在其中迷失。
    就这样几分钟过去，意识海的情况开始影响到了现实。
    那冰冷的寒意开始真正的在贺沉的身体上扩散开来，就连他的心跳也慢慢地变得缓慢。
    贺沉的指尖抖了抖，分开了与江野肌肤的接触面。
    并且齿间不自觉的咬破了自己口腔内壁的软肉。
    腥咸的血液抵在舌尖，贺沉才勉勉强强的回过神。
    虽然情绪还是不受控制的悲伤难过。
    但他起码能从刚刚那种陷落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贺沉那仿佛被凝滞的思绪开始重新转动。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贺沉觉醒以来，他疏导过了那么多的哨兵。
    但却从来没有一次，像刚才一样。
    就好像他与江野合二为一了，让贺沉几乎分不清自己。
    所有江野所想的，所感受的，都被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是江野在悲伤，还是自己在悲伤，又或者说，是两人一起？
    贺沉有些恍惚的回想着，只觉得从心底发冷。
    背后上渐渐的流出了一层冷汗，薄薄的，凝固在他的肌肤上。
    几分钟后，贺沉才缓慢地眨了眨眼，失神的瞳孔重新聚焦。
    他又再一次的，抬头看向了江野。
    只是这一次，他是以审视的目光，眸色沉沉。
    而贺沉的手现在还在不受控制的打着颤。
    就连那冰凉的手脚，也还没有重新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