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山火（一）

    何春花也挺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她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小腿早已酸软，可她一刻都不敢停歇。
    这一趟东西放下，便不再让柳大夫和大郎几个跟来。
    柳大夫毕竟上了年纪，那时候上山估摸着也是逞强。
    如今搬了一口锅又爬一趟山，累的直接一屁股坐麻袋上大喘气。
    而大郎几个小的，天黑路滑，何春花不敢再让他们冒险。
    于是，只和赵氏婆媳两个，三人一起返回。
    刚走到路口，就碰上正往山上爬的李满仓两人！
    李满仓抱着个罐子，估摸着是他搜寻的盐石。
    细盐普通老百姓是吃不起的，他们大多用的都是有杂质的，凝结成块的粗盐。
    这是何春花在下山时交给他的任务。
    毕竟李满仓是可以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翻墙入户偷东西的，干这个活儿最合适。
    大牛背着一麻袋，何春花估摸着是粮食。
    虽然这个麻袋并没有装满，只有半袋的样子。
    但是这也是他们这十来号人好几天的的口粮。
    至少他们的日子又能好熬一些。
    不曾想，还没等她开心，李满仓边往上爬边低声冲她们喊:“赶紧走，流匪已经进村了！”
    何春花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踮起脚，透过层层叠嶂的树木往山下瞧。
    果然！
    村东头已经有了火光！
    何春花心下大骇。
    连忙让赵氏婆媳两人接过李满仓他们手里的东西，先行回洞里。
    自己又跟着李满仓和大牛往屋里赶。
    李老头那时候磨的谷子已经倒进了灶房的米缸，何春花便径直去了灶房。
    将麻袋垫在背篓里，然后用瓢把米舀进去。
    不知道是着急还是太冷，何春花只觉得自己牙齿打颤，手也止不住的抖。
    米都被她撒出来不少。
    在门外迟迟等不到她的李满仓走进厨房，便看到这一幕。
    几步上前按住她的手腕，柔声劝道，“我来！”
    “你去把灶头的几块腊肉取下来就好”
    何春花闻言，也不纠结，将瓢塞给了他。
    几人装好东西出了门。
    不用踮起脚就能看到，山下那处人户最密集的地方，已经火光冲天。
    火势不久就会蔓延到山上来。
    何春花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加快步伐往石洞赶。
    远远的就看见大大小小一群人，站在洞口伸着头望。
    “这群畜牲，这是要把我们活活烧死啊！”
    一见面，赵氏就哭着咒骂。
    李老头也跟着叹气，“春花，这场灾我们怕是躲不过去了。”
    冬日里山上的风本就大，只要有点火星子，火势蔓延过来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这里到处都是枯草，又没有水源，救火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躲到洞里，那风一吹，黑烟直接往洞穴里钻，也不过是从烧死和熏死里面选一个罢了。
    他一个时辰以前燃起的生存信念，在这一刻又崩塌了。
    几个小孩子开始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何春花也知道，上一世大郎能捡回一条命，那完全是运气好。
    这是她不能赌，这是三家，12条人命！
    多宝两个男孩子哭声最嘹亮，何春花本就着急，此时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孩子，她又不能说什么。
    只好冲三郎吼:“想把流匪引过来，你就给老娘继续哭！”
    何春花皱着眉头，扫一圈众人。
    多宝两个被自己爷奶捂住嘴巴，只有吸气声从指缝中传来。
    三郎和二娘闭上嘴，齐齐摇头。
    “男人，清理洞口上面挂着的杂草藤蔓！”
    “女人，以洞口为出发点，往外发散，清理荒草枯枝！”
    “小孩，把清理出来的杂草抱进洞里！”
    何春花一口气说完，又看了眼李满仓，“你去把半山腰的路给堵上。”
    李满仓点头，去筺子里找了把斧头，便往外走。
    看着远处的滚滚浓烟，何春花还是有些不放心，在他走出洞口时低低喊了一句，“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李满仓脚下不停，冲身后挥挥手。
    带来的工具不多，也容不得他们挑挑拣拣。
    有镰刀就用镰刀，有菜刀就拿菜刀，随着何春花一声令下，大家都行动起来。
    看着李老头拿着一把菜刀，蜷着一只脚，趴在洞口的岩壁上费力的砍藤蔓，何春花眉头抽了抽。
    刚刚太急，忘了他还是伤患。
    “定根叔，你帮我们看着四处的动静，别让烧出来的野物伤着人”
    说完，又怕他不听，继续跟他强调，“眼下虽然是冬天见不着什么野兽，但是很多动物在冬眠，现在被火一惊，肯定会吓的四处逃窜！”
    “好！”
    李老头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忙不迭的点头，“你放心，我替你们好好看着。”
    大牛真是人如其名，带着柳大夫砍的虎虎生威。
    也不过几息之间，藤蔓已被砍下来一半儿。
    何春花便让她去不远处，将那棵松树砍几个树枝回来。
    清理洞口的藤蔓和杂草是为了不让烟和火燎进洞里。
    这种方法清理不干净，速度也慢。
    而灭火最好的办法，是建立隔火带。
    他们洞口这一处并不是只有荒草，更可怕的是还有不少树，而且许多都是高大粗壮的树。
    若是火势太大，那些树被烧燃倒塌，说不定哪一棵就会砸在洞口，而成堆的树燃烧起来，并不会像草一样燎过一遍就灭了。
    那些会一直燃烧，直至烧成木炭，燃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他们会在洞里，像进入烤箱一样，被活活烤熟。
    所以，最重要的便是不要让大火烧过来将树点燃！
    大牛砍来了树枝，何春花分了三个给大郎和多宝两人
    让他们看着洞口有火就它扑灭。
    剩下的分在何春花、大牛、赵婶子、刘嫂嫂、柳大夫手中。
    松树是常青树，冬天里松针也是绿的，燃起来没那么容易，是眼下能找着的最好的灭火工具。
    几人绕着树围成一个圈，何春花站在上风口，拿火把将圈里的枯草点燃。
    风一吹，火势顺着风向迅速蔓延，直往几人脚下窜。
    五个人均是严阵以待，手里紧紧握着树枝，见着有火星落在圈外，便赶紧将它扑灭。
    何春花则紧紧盯着中间围着的几棵树干，以防被烧燃。
    一处烧完，又换下一处，继续点火，扑灭，再点火，再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