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鬼猴

    冷翊明和黄梓沁是在第二日的傍晚到达金虎镇。
    金虎镇算是达州的重镇，根据卷宗资料记载，最鼎盛时期镇上常驻人口有五万多人。
    然而当冷翊明站在金虎镇的城墙门外，看见残阳将青灰色城墙染成凝血颜色时，他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很早以前他就来过这里，要么是在梦里见过。
    城墙门口并没有人值守，街道上人群稀稀落落，显然没有卷宗上所描绘的那般热闹。
    就在冷翊明的靴尖碾碎了街道上第三只臭虫时，黄梓沁突然攥住他袖口，指尖在他腕骨划出三个凸起——这是西京府捕快的密语，代表\"三百步内七处监视\"。
    \"官人，买朵绒花吧。\"枯槁老妪幽灵般从房屋的阴影浮出，竹篮里绢花浸着可疑的暗红。她凹陷的眼窝不停地滚动转动，脖颈皮肤下竟有蚯蚓状的凸起在蠕动。
    冷翊明心中虽然起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当他抛下碎银的刹那，黄梓沁突然娇笑着从老妪手中接过绒花，然后慢慢地别在他襟前：\"这颜色衬得哥哥好生俊俏。\"
    就在刚才接过绒花的瞬间，她的指尖却暗中挑开老妪的衣领。她眼睛微缩，因为她看见老妪的锁骨处烙着蟒形刺青，正是三年前剿灭的邪教\"阴傀宗\"印记。
    待老妪走远，黄梓沁把看到的告诉了冷翊明。冷翊明心中更是沉重，显然金虎镇不正常，却没有头绪该往哪个方向查。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依希听到一个声音在对他喊：\"往这边走！到我这里来！\"
    冷翊明吃了一惊，猛然停足，转身看向黄梓沁：″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黄梓沁茫然摇头。冷翊明只好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向镇中心走去。但越往里走，一股腐臭味渐渐浓烈。
    街边瘫坐的乞丐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里混着半透明的虫卵，在泥土中微微抖动。
    这是南蛮蛊毒教的人，黄梓沁心中更是震惊，一个小小的金虎镇，竟然有这么多邪教在此打探，可见金虎镇绝非寻常。
    冷翊明自然也明白，他故意踩过水洼，溅起的泥水精准打落檐角悬挂的窥视镜。镜面裂纹中，他瞥见乞丐在墙面刻下暗号——那处青砖已布满新旧划痕，最新那道还沾着指甲碎屑。
    \"酉时三刻——\"更夫沙哑的嘶吼惊飞乌鸦，满街门窗同时发出闭合闷响。
    \"哗啦啦…\"的声音突然从天空响起，两人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天空忽然飘满了黄白色的传单。
    黄梓沁一甩手臂，袖中银针便射穿飘落的传单。泛黄的纸页上，\"恭迎世子\"的朱砂字正在融化，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瞳仁图案。
    “这是什么意思?”黄梓沁感觉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迷雾之中，根本无法猜透这金虎镇究竟包含着什么秘密。
    冷翊明也是一头雾水。他摇摇头，不解这传单究竟想要传递什么。只是他决心要跟从脑海里听到的那个声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呼唤。
    只是他们不过走出十来丈远，便又有一个突兀的吆喝声响了起来。
    “糖人，现做的糖人!”只见一个独眼小贩推着木车碾过街道，来到了他们面前。
    前有卖绒花的，后又有传单，现在是糖人，冷翊明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他盯着挡在他们前面的独眼小贩，道:“你要么滚开，要么便作我刀下鬼!”
    独眼小贩森然一笑，却低头推车走开。他的衣襟在风力摇荡，似乎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来。
    黄梓沁靠近冷翊明悄声道:“我能感应到东南的那家妙手回春医馆里有一具尸体。”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一股血腥味从东南的方向传了过来。
    冷翊明有些奇怪黄梓沁是如何感应到尸体的，但此时不便多问，只是哼了一声，快步来到挂着“妙手回春”匾额的医馆前驻足。门帘掀动时便泄出一股森绿色的雾气。他们看到一个身穿灰色长褂的男子正将黑色的药渣倒进医馆后院的沟渠。
    “两位抓药还是看病?”柜台前方忽地冒出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白泛着鳞片状青光。
    黄梓沁靠近柜台道:“我家夫君夜夜惊梦......”话音未落，后院便传来铁链挣动的巨响，混杂着不似人声的呜咽。
    冷翊明厉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中年男子诡秘一笑:“让客官惊吓了，这是我们从山里抓来的鬼猴，专门取了猴脑做药引的。刚才我们为了治疗一位军爷的臆想病，已经杀了一只鬼猴。”
    “哦，鬼猴? 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冷翊明也不等中年男子同意，便直接往后院走去。
    拐过后院走廊，便看到一座假山的侧面，建有一排类似于马厩的房子，每个房子间隔着两间铁栏杆。每个栏杆都禁锢着全身红毛的鬼猴。
    它们看见冷翊明俩人走进后院，顿时又一齐发出恐惧的惊吼。
    最远端的铁栅栏上，一只鬼猴的脑壳已经被掀开，只是它的手脚还在不停地抽搐颤抖。而一位学徒正在将鬼猴的脑浆舀入手中的瓷碗。
    黄梓沁虽然办案见过无数凄惨场面，但今日见到鬼猴被活活撬开脑壳，还是有些膈应。可能刚才她感应到的就是这鬼猴的尸体了。
    冷翊明回头看向悄无声息跟在他们身后的中年掌柜，问道:“你刚才说有军爷得了臆想病，这镇里有多少位军爷?”
    “不多，十二位，但原来有二十八位。”中年掌柜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一个没有一丝感情的木乃伊。
    冷翊明怔了一怔:“为何现在只有十二位?”“他们都得了臆想症，年前已经死了十六位。”
    冷翊明与黄梓沁相互看了看，都震惊不已。他们来之前了解到朝廷专门派驻了玄卫甲的卫兵镇守金虎镇，原本是想先摸摸这里的情况，再与他们对接，却没有想到玄卫甲如今已经死了十六位。
    “因何而死?”
    “臆想病!”
    “臆想病?”
    “嗯!”
    “什么症状?”
    “得病之后就是整日看见有金虎袭击，最后便七窍流血，突然暴毙而亡。”
    “这个病用鬼猴的猴脑就能医治吗?”冷翊明冷冷地看向掌柜。
    “不能，只能说可以减轻这个臆想的症状。”
    由于这血腥味太浓，再加上其他鬼猴的尖叫声刺耳，冷翊明便拉着黄梓沁转身准备离开医馆。
    那掌柜的翻着白眼对冷翊明嘎嘎笑了一声:“客官，要不要预定两个鬼猴脑髓?”
    冷翊明看向掌柜，感觉他不是开玩笑，便皱眉道:“什么意思?”
    掌柜的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凡是外地进入金虎镇的客人，只要时间一长，都会得臆想病。那只金虎，无处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