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醒痴无功（下）

    第二天，下位黎雨的“零号天地”。
    “这里就是……粤岭镇中学？”她遥望着街道那头熙熙攘攘的校门，焦虑之情耸然而生，“前面好多人……”
    “没关系，我会陪你进去。”郭山轻轻地拉住她的手，“你没必要去在意他们的目光。”
    “说得轻巧……”下位黎雨嘟囔，“我要待三年呢。”
    “要是不舒服，可以随时跟我说。”郭山提醒，“我办好了，即使你中间休学过一段时间，也能如期拿到毕业证。”
    下位黎雨忽然想起，这个学位是郭山和孤儿院院长一起帮她拿到的，便问：“那样做的话，爸爸会很辛苦吗……？”
    “有什么辛不辛苦的，当警察还怕辛苦。”郭山面无表情地安慰，“好了，我们快到了。”
    “那个……你没必要再拉着我。”下位黎雨又突然有些难为情，“周围的孩子都比我小几岁，也很少有家长拉手的……”
    郭山如期松开了：“那我陪你一段吧。”
    两人穿过人群，其中大部分是来报到的学生，小部分有家长，另外还有一个拿竹竿的门卫。在校门旁的报到纸上签个名，便能径直前往教室等待老师。
    若非义务教育普及，这小地方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学生。郭山看着那唯一的三层教学楼、建在秃地的操场和厂房般的食堂，这个地方得容纳全镇两三百名各年级初中学生。
    高中部呢？在建，虽说这五千多人的小镇里，能读上高中的孩子都去了外地。
    签完名，郭山没有带下位黎雨去对应的教室，而是去了初一老师的办公室。
    “喏，办公室在这边，走廊尽头。”郭山示意给女儿看，“一楼都是初一的教室，你的二班离这边挺近。”
    “嗯……”但是下位黎雨不大理解，“为什么特地带我看这个……？这层楼的教室分布一眼就能看清楚了。”
    “没什么，你在这边等一会儿吧。”郭山说罢，自己走进了办公室。
    下位黎雨眨眨眼，探出脑袋偷偷往里面瞧了瞧。郭山跟一个老师握着手，似乎在聊什么东西，那人还有说有笑的。
    唔……不理解。由他们去吧。下位黎雨看回外面，教学楼前就是操场，从走廊的栏杆上就能翻出去、甚至不用走形如虚设的正门。
    虽然她没有这个欲望。
    自己不算小孩了，况且下位黎雨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一时间不是畅想以后的校园生活，而是记录校内的建筑布局和环境特征。
    好像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惨案。
    如果守关敬缘在旁边，她一定会调侃自己；可惜现在没带油灯在身边，脑子里很安静。
    楼上初二初三学生们的打闹声她充耳不闻，加一起都不如守关敬缘有意思。
    分开才一个早上，居然也会想念这家伙……下位黎雨感慨。
    不多时，郭山出来了，陪她去了自己的教室。
    “老师很快就来。”在门前，郭山轻缓地朝她问，“你自己可以吗？”
    “嗯……”下位黎雨有些不舍，但依然点了点头，“爸爸回警局上班吧。”
    “好，加油。”郭山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都在战斗。”
    不错，他到现在仍在努力研究五年前的蒿里村惨案。下位黎雨看着他的背影，自己在学校不该给他添麻烦才好。
    于是她转身向教室走去。
    她的座位在远离前后门和讲台的内角落，颇有遗世独立的特色。不过跨越全班走到那个座位时，随之吸引而来的目光仍让她有些不适。
    下位黎雨比这些真正的初一生大两三岁，身高身材之类的差距虽然不明显，但她有一种格外……沉稳冷静的气质。
    刚一进门，甚至有人怀疑是初三生走错教室了。
    倒也合理，毕竟下位黎雨的经历不是同学们能够想象的。
    她屏住呼吸，面无表情地走到座位坐下，收拾好文具便一言不发地盯着桌面。教室里那新同学之间尚存拘谨的说话声渐渐恢复了，她却完全没有参与。
    爸爸说的，没必要非去做什么不可……
    下位黎雨咬住下唇，在心里不断默念：不怕，周围的陌生人多了点而已；在蒿里村连血和尸体都见过了，这点吵闹有什么？
    再吵也没有巫女吵……
    同班的三四十名同学到齐后不久，作为班主任的一个男老师走了进来讲开学第一课。幸运的是，他没有让全班同学一一做自我介绍，省掉了向来天怒人怨的这一环。
    听完一节课，下位黎雨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重新上学而已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就在广城的小学里读过三年，现在上个初中，紧张的日子估计很快就会变得平平无奇——永远等待下课，等待放学，猜测校门口推小推车买零食的大爷今天会不会有新货。
    有的话只要撒个娇，欣姐一般就会买给自己——
    啊，可恶，现在不行了。
    但下位黎雨的确在慢慢适应这种环境。内向的男同学不会找女同学交流，外向的不会找下位黎雨搭话，她没有遇到太多烦扰。
    女孩子她也没有主动去交朋友，倒是有人主动过来说话。一来二去，下位黎雨也认识了几个同学，不过暂时没有融入什么小圈子。
    毕竟她们在兴致勃勃讨论小裙子、言情小说跟港星的时候，下位黎雨脑子里的都是警局卷宗，神鬼法术和过往的天地。
    大脑已经被缘姐重塑了……
    不过下位黎雨自己虽然不社交，她的独特气场却能引来不少人的远观和注意。大家不会像聊八卦一样把她来回涮，却也都暗中猜测过她的来头。
    准不准就不知道，下位黎雨没打听过。
    神奇的是，时间久了，她的事情反而是男生们传得更起劲。
    开学才一个月，初一这层楼的男生便都知道了：二班有个姐姐长得很正很靓，却成天一副生人莫近的冷峻面孔，能教最外向的男生敬而远之。
    如果下位黎雨的成绩还是顶尖，那可真能举校无双，但她时刻牢记自己来混毕业证的任务，上课考试跟玩似的。
    成绩差又不是没本事。
    而且爸爸也说过，不用勉强自己……平时的精力用来思考油灯彼岸的世界以及挂念守关敬缘就已经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