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榻前言

    府邸内室。
    点燃的焚香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气息，掩盖住屋中飘散的血腥味。
    吕布刚一进入，刺鼻的草药味同样扑面而来，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床榻之前，李儒与蔡邕恭敬的站在一旁，示意吕布上前。
    而床榻之上，则是那昔日风采无限的肥硕躯体，满头银发乱糟糟的落在枕下，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
    吕布上前几步，眸子复杂的打量着榻上的老者。
    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花甲老人，哪里还有曾经的霸气非凡，淫威广袤。
    “奉先……是奉先来了吗？”董卓嘶哑着的嗓音微微开口，却只能轻轻呢喃。
    那浑浊的眸子里，没了往日的暴戾与忌惮，只有不舍和壮志未酬的遗憾。
    或许还包含着对儿孙未来的担忧。
    “董公，是我。”吕布来至榻前，蹲下身子，握住了那满是茧子的厚重手掌。
    董卓难得露出笑容，虽然很勉强。
    他摆了摆手，站立的李儒得到示意后，也半跪着伏在了榻前。
    旋即，这位西凉雄主艰难的起身，忍住身体的痛楚半靠在床头，轻轻的将李儒的手也握在手心，微弱道：“好……好啊，你们二人，一文一武，犹如咱家的左膀右臂，日后只要你们肯同心协力，咱家也能放心了。”
    李儒悲从心来，道：“岳父大人……”
    “什么都别说了，咱家的身体，咱家自己心里清楚。”董卓打断了李儒的话语，感慨道：“咱家真是老了啊，汉家天下，大世已乱，正值群英荟萃，英杰辈出，往后或许会有许多号如袁绍这般人存在，他们都还年轻……”
    “或许，这个时代真的不是咱家这辈人能够掌握的，终究要被浪潮淘汰。”
    “呵呵，临了临了，咱家也只能感叹生不逢时，若是咱家正值壮年，没有被纸醉金迷掏空身子，哪里轮得到袁绍那小子异军突起呢？”
    “可话又说回来，咱家又生而逢时，否则哪能带甲数十万，独霸雍凉与京师？”
    “可人啊……真的要服老的。”
    “这大势，不在王允、不在袁隗、不在刘表、也不在咱家，老人们都不过是时代的玩物与陪葬品。”
    “但是，咱家又是幸运的，咱家已经体会过人间极乐，至高无上的天子也不过掌上玩物。”
    “咱家幸运，幸运有奉先这样的好男儿，日后足以与袁氏兄弟等辈竞世于此，不会葬送咱家辛苦几十年，亲手打下的基业。”
    说着，董卓再次咳嗽起来，这次甚至咳出了血。
    李儒赶忙拿出手帕替其擦拭。
    董卓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色却是剧烈咳嗽带着病态的红，他的腰部已经开始溃烂了。
    虽然回京的及时，有太医的治疗，可情况还是很差。
    总归还是他上了年纪，又被掏空了身体，体质早就不如壮年时期，抵抗力差了太多太多。
    那毒素与伤，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他的生命。
    “奉先啊……就最近这些日子，尽快把婚事办了吧，把媛儿那丫头迎回你的府邸。”董卓目已浑浊，但仍是浮现精光，静静凝视着吕布。
    同时。李儒也在看着吕布，迫切的希望他点头。
    这是最后一步了。
    只有这样，才会名正言顺。
    “好。”吕布没有让二人失望，坚定的应了下来。
    董卓宽慰的笑了，轻抚着吕布的手背，叮嘱道：“奉先，咱家操劳一生的基业，以后就是媛儿的嫁妆，还有咱家的乖孙儿，等咱家百年之后，就让她跟着她姑姑住，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她们。”
    “这么一份嫁妆，应是配得上你人中吕布吧？”
    这一刻，董卓眼里只剩下了慈爱，甚至还有几分打趣的意思。
    他看开了所有，不想再有留恋，否则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去。
    那样，他会死不瞑目。
    吕布鼻子一酸，湿润着眼眶笑道：“嗯。”
    “好孩子……”董卓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努力抬手，轻轻抚摸着吕布的头。
    “好为之……好为之啊……”
    “这天下，就要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这江山，真让人万分不舍……”
    董卓不断的呢喃着，目光越来越浑浊，他无比吃力道：“咱家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大婚的时候，便将……将心仪于你的那些女子，一同娶进家门吧……”
    “等……等咱家的身体好上一些……随咱家去军营里走走……”
    “最后再阅一次军……你一定要在咱家的身边啊……从那之后……你的身上将背负着那些可爱的西凉将士们的一生……”
    旋即，他转移目光，看向久久无言的蔡邕，笑道：“蔡邕，这次咱家就不让女儿与你家那丫头争大小啦，让奉先自己看着办吧，哈哈……”
    蔡邕苦笑不已，感叹道：“子孙自有子孙福，奉先这一次可得娶不少人进门，就让他自己头疼吧，咱们这些老骨头，掺和什么呢？”
    隐约，蔡邕的眼中也饱含晶莹，他对董卓的感情很复杂。
    他知道，董卓被冠以“国贼”的名号，也知道自己站在了许多人的对立面。
    但他不后悔，谁让董卓拯救了自己，又以礼相待，这份情，他得承，得认。
    无关他人说什么。
    君子重道，不违心，便是贤。
    “说的是啊……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东西，还瞎操什么心呢？”
    “但是以后，奉先这孩子，还得劳烦你蔡老先生多教多辅佐……辛苦你这老儿了……”董卓笑骂道。
    蔡邕一吹胡子，不满道：“什么话！什么话？奉先马上就是老头子的女婿了，帮亲不帮理，你这老家伙可少说点话吧，真怕你断气了！”
    “好好好……那就不说了……”
    说完，董卓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虚弱至极的他再度陷入昏睡中。
    “奉先呐，这几日，你就先回府歇息吧，老夫在这陪着相国，等他再清醒一些，就把日子定了。”蔡邕拉着吕布的手走到门前，不由分说便将其推了出去。
    透过窗户，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蔡邕思绪良多。
    这一切的一切，都走上了与自己想象中不同的道路上。
    他之前预料的是董卓注定要失败，自己的下场注定不会美好。
    但，如果是吕布，本该注定的结局，似乎要有所不同了。
    p：董卓即将下线，但有一点我挺疑惑的，之前看到有人评论，说董卓还不赶紧死，写五百章都死不了，我很纳闷，寻思着也没把董卓当成反派写吧，那么盼着他死吗？当然，下线肯定是要下的，这是注定的，只是我真没把董卓当成反派写……别天天盼着他死了……连带着把我还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