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防范于未然

    霜降。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李岁起了个早，略感寒意，添了件棉袍，走出房间，下到客栈一楼，要了一碗热汤和一些面饼。
    之后，李岁走出客栈，向着城门那边走去。
    三眼赤猴依旧趴在肩头，一人一猴，悠哉悠哉。
    距离璞玉洞天的消失，已经过去了一周。
    镇妖城还是如往常一样，城里居民在平淡如水的日子，欢喜无忧。
    街头商铺摊子，生意兴隆，砍价声时不时出现，争吵喧哗与骚动只是日常。
    城门那边，墙头贴满了各种悬赏通缉令，其中也有不少的寻宝换取报酬的张贴。
    人群聚集，拥挤不堪。
    其中，大多数人却只是来凑个热闹，看看镇妖城又发生了哪些大事，出现了怎么样的狠人。
    只有少数人，或者说是胆儿很大的那些家伙，才会考虑，要不要揭榜换一笔财富？
    镇妖城内，由于有大阵禁制压制了修为境界，很多修士会选择来此等过起隐居山林般的平淡生活。
    除此之外，镇妖城也有个算不得褒义的称呼，暴富之地。
    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只要胆大便能轻松暴富的地方。
    而这些暴富的途径，就是来城门揭榜，去干那些寻常修士不敢冒险的事。
    譬如，揭下悬赏令，去猎杀城外凶兽，换取报酬，或去寻到奇珍异宝，换取各自所需之物，当然了，有人仇家张贴悬赏令，以极其恐怖的数字，雇人报仇之类的……
    李岁远远看着人挤人的这一幕，有些头疼不已。
    看样子，今儿又得空手而归了。
    好在，这一年来，就属他揭榜最多，大活小活儿都接，攒了不少盘缠，能撑上个一年半载。
    如此想来，倒也不急着去揭榜了。
    只是苦了李岁，又得无聊一整天了。
    李岁突然警惕起来。
    同时心中暗暗道，“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
    会仙楼楼主严小楼，一身白衣飘飘，抱拳行礼。
    李岁只好回礼，顺便明知故问道：“不知严楼主找我何事？”
    严小楼瞟了一眼李岁肩头的小猴子，虽然用了些手段遮蔽了样貌，却还是能通过气息辨认出来，这就是会仙楼一年多以前被那个不知名的修士拐跑的三眼赤猴。
    看来，当初和那头王座大妖夔牛斗法的就是眼前之人了。
    严小楼也没去提三眼猴子的事，反而寻了另一个话题，“想来与你问些事，与璞玉洞天有关。”
    李岁想了想，大概是觉得偷拿了人家的灵兽，觉得亏欠，还是如实将璞玉洞天为何消失的缘由，一一告知了严小楼。
    当然了，至于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肯定是不能告诉他的，譬如姚青带走的龙髓，骊州四人组跟着齐夫子去了登天长城等等……
    严小楼听完，沉思片刻，似乎不太确定，又问道：“所以，你是说，齐夫子在打伤了那头王座大妖龙首后，带走了那座璞玉洞天，去往了登天长城？”
    李岁笑着点头，“就是这样的。”
    严小楼也不傻，自然猜到眼前这家伙隐瞒了那些关键内容，却也不想深究了。
    但凡与登天长城扯上关系，都会变得更加麻烦，与其如此折磨自己，还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能省去很多麻烦。
    严小楼看了眼那只小猴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告辞离去了。
    李岁寻了家茶楼，不是去喝茶，是闲得无聊，想来听听书，顺便找点事做。
    只是，茶楼换了个说书人，故事也变得泛味。
    正要起身离去。
    一袭青衣突然落座。
    李岁顿时有些头疼又无语。
    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青衣年轻人辞乡，歪着头，笑道：“你小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李岁干脆装糊涂。
    辞乡哈哈大笑，“哈哈，理解，理解。”
    李岁皮笑肉不笑道：“你找我干嘛，想打一架？”
    辞乡想了想，眯眼望去，“你那场山水颠倒时，散发出来的纯粹神性，才是真正的你，还是现在浑身沾染人情味儿的才是最真实的你？”
    “当初第一次心有感应，在山林间遇见时，我便看出了你身上的奇怪之处。”
    “纯粹的人性，纯粹的神性，混杂一起，让人难以看透。”
    “如今倒是有所猜想，你该不会是摘取了纯粹神性压制于心湖，以纯粹人性行走人间吧？”
    辞乡看着李岁，眯了眯眼。
    看似随意，实则无形敌意已经四散开来。
    李岁噗呲一笑，“山上不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纯粹神性和纯粹人性，要是深究，没有什么区别，神性也能诞生善，人性也能衍生恶。”
    “人世间，本就善恶难辨，各有各的说辞。”
    “有人觉得自己半生孤苦便心生恶怨，恨不得毁了整个世界才罢休，有人困难一生，在抱怨几句后，还是持有善意而行。”
    “你说我是恶，你又凭什么肯定你就是善？”
    李岁停顿了一下，一脸认真询问道：“那么你觉得我是人还是妖，亦或者上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千年以前就消失了的无情的神灵？”
    辞乡突然松了口气，笑道：“看你有如此复杂的情绪，想来是人了。”
    妖族嗜血成性，神灵追求无错，而绝对无情冷漠。
    人怀有世间最复杂的情绪，喜怒哀乐悲……
    辞乡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千年前，曾有人间第一位修行者，想要开天，最终于天劫地火中消亡。
    为什么要与天地争？
    不过是想挽救这方天地。
    因为，在辞乡现在怀有的记忆里，当年有神灵睁开了金色眼眸，神性威压充斥天地。
    因此，身为人族的辞乡，自被齐夫子从那冰窟之中带出来后，便一直行走在妖族腹地，守着那座妖族圣地祖渊。
    祖渊之中，明面上是妖族祖先居住之地。
    不知道白玉京那几位老不死的知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辞乡却是知道的，当年登天开天之前，那位人间第一位修行者，便以头上的木簪，化作祖渊，镇压来那四尊藏在妖祖身上的纯粹神灵。
    那就不奇怪，辞乡为什么在李岁以纯粹神性来了一场山水颠倒后，直接找上了门。
    他怕李岁就是天外那些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神灵，降临到了这世间。
    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降临这世间都神灵，从古至今，不过寥寥几尊，却无比不带来了天灾人祸。
    好在，辞乡从李岁身上发现了很值得他去期待的特殊之处——
    藏于李岁心湖的那份纯粹神性，不知不觉间已经沾染了人性，而李岁这个纯粹人性也不知不觉间偷取了些许神性。
    一个人神共生体，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变故。
    也可能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是能开天辟地，挽救这方天地之人。
    李岁突然有个不错的想法。
    他一脸坏笑，看着青衣年轻人辞乡。
    辞乡连忙将木凳子往后挪移，“你小子想干嘛，一脸坏笑，不怀好意啊！”
    李岁突然笑道：“你不就是担心我心湖之上那纯粹神性跑出来吗？”
    “不如这样，我让你来做压胜之物，一旦我失去理智，你便随时随地都可以将我斩杀，防范于未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