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年

    第二天，
    林栋哲跟着庄家人来到庄爷庄奶家敬茶。
    新人，是要给长辈敬茶的。
    在家的时候，他们已经给两边的爸妈敬过了。
    过两天，林武峰就要带着他们回福建祭祖。
    两个新人的假期不多，还要留下一些时间给两人独处。
    两边爸妈听从新人的意见，
    也就不搞回门那一套，两家父母在一起喝了茶就是。
    *
    庄爷庄奶家，
    林栋哲和庄筱婷跪在地上，给两位老人敬茶。
    庄爷庄奶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接新人的茶，直直地看向庄超英。
    “超英啊，我和你妈的意思的是，我们还是搬到你们那边去，那边宽敞些。”
    像是怕他不同意，
    庄奶又补充一句，
    “筱婷也嫁人了，家里能住得下。”
    庄超英愣愣地，
    下意识去看黄玲的脸色，
    见黄玲没什么表情，他不太敢轻易开口。
    大家都不应这一茬，
    一时间，空气突然地安静下来。
    ……
    向鹏飞看看大舅妈黄玲，
    径直走到庄筱婷面前，
    勇士向鹏飞上前接过庄筱婷的茶，
    走过去递到庄奶的手里。
    “外婆，喝茶。”
    庄奶满是不可置信，却只敢瞪着眼睛，
    “你干什么？这是不吉利的哦，哎呀~”
    颇有些哭天抢地的味道。
    林栋哲和庄筱婷对视一眼，
    林栋哲站起身快速将另一杯茶塞到庄爷手里，“爷爷请喝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庄爷手里的红包，
    庄爷死死拽住，不松手。
    林栋哲一拽，没拽动。
    神助攻向鹏飞侧过身子，整个人从庄奶这边倾斜到庄爷那边，
    他握住林栋哲的手，一把就拖了过来。
    他拿着红包，
    满是欣喜地转身递给了庄筱婷，“筱婷，快谢谢爷爷奶奶。”
    庄筱婷温婉的笑了一下，
    赶忙给两位磕了个假模假样的头，连腰都没怎么弯下去，就站了起来。
    庄爷庄奶看着手里的茶，就像是有人拿沾了屎的木棍捅到他们嗓子眼似得恶心。
    沾屎的人，还是他们的外孙——向鹏飞。
    庄爷举起手里的杯子，
    就准备砸下去。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庄筱婷，
    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庄爷要振东振北住进他们家，妈妈不许的时候，庄爷砸杯子；父亲要他们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她鞋带坏了要缝一下的时候，庄超英砸坏了西瓜。
    这两种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来回切换。
    还有爷爷的那一耳光和父亲的耳光，仿佛有无数的耳光落在她身上。
    林栋哲察觉到她的紧张，
    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呈保护的姿态。
    手指不停地挠着她的手心。
    庄筱婷看着林栋哲的侧颜，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耳鸣突然消失，
    身体里的那种情绪渐渐消失，
    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看着庄筱婷苍白的脸色，
    宠妹狂魔向鹏飞脸色十分难看，
    他看向庄爷庄奶，
    幽幽开口道：“给敬酒的时候最好还是吃一下，免得最后连罚酒都没得吃。”
    一旁的黄玲忍住笑，
    暗中给了向鹏飞一个鼓励的眼神，
    有些话，她作为儿媳不好说。
    但是鹏飞可以说。
    庄超英想要开口训斥，
    可作为母亲的庄桦林都没开口，只是在旁边慢悠悠地喝茶。
    庄桦林轻轻咳了一声，
    庄超英悻悻地闭上了嘴。
    庄爷指着向鹏飞，怒气冲天，
    “你……你这不孝子孙。”
    向鹏飞却不吃这一套，站在庄筱婷另一侧，将她完完全全挡住。
    “外爷，我妈带我来苏州的时候，你们没做长辈的样子，现在就别在这摆长辈的谱了。”
    “怪没意思的。”最后一句，他小声嘟囔道。
    在场的人，却都听见了。
    一心想搞好关系的庄奶，扯了扯老伴的袖口。
    庄爷看向大儿子庄超英，
    许久，都没人说话。
    没等到大儿子的帮腔，
    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悻悻地将茶杯放下，
    喝了口茶。
    庄奶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庄超英，
    “超英，我和你爸已经决定了，今天就搬过去，正好趁你们人多，给我们搬东西吧。”
    砰！
    杯子还是砸了下来，
    黄玲手中的杯子直直地砸在庄超英的脚下，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振东振北正在外面如火如荼地搬着东西，
    向鹏飞的车门是锁着的，
    他们就将东西都堆在车前，
    大有一种不接庄爷庄奶去住，就别想开车的架势。
    庄超英不好和父母闹得太僵，尤其是在女婿面前。
    今天庄图南也带着李佳来了的，
    只是主场是两个新人的，她的存在感很低。
    庄超英看了看女婿，又看看儿子的女朋友，
    他有一种自己被撕扯的感觉，在父母和妻儿之间，偏向那边，他都会被指责。
    这一刻，他在想自己要是个孤儿就好了。
    可事实往往和理想有所偏差。
    “黄玲，要不……”
    要不接回去算了，大不了他下班多做些伺候两老。
    毕竟是他爸妈，照顾也是应该的。
    庄超英呐呐的想。
    看见他眼里的犹豫，
    黄玲心底闪过一丝嘲讽，
    真如鹏飞所说的“怪没意思的”，
    她出声打断他的话头，“超英啊，不如你就搬过来跟爸妈一起住吧，两个老人老了，需要你照顾。”
    “就是，大舅舅，到时候我每天接送你，你要是实在太累了，就住在外公外婆家，在他们房间里放张行军床，也好方便照顾外公外婆起夜。”神助攻向鹏飞连忙附和。
    庄超英还想再说什么。
    向鹏飞就接着道：“大舅舅，外公外婆老了，也该是我们尽孝心的时候。”
    “我每天要跑车，哥和筱婷是要回上海的，大舅妈最近更年期，我开车的一个同事他妈妈就是更年期，被公婆压榨的狠了，结果你们知道怎么样了吗？”
    向鹏飞环视一圈，故作神秘道。
    捧哏气氛组林栋哲拍了他一下，“赶紧说，别卖关子。”
    向鹏飞阴恻恻地看向庄爷庄奶，
    “那家人啊，非要逼着儿媳养着小儿子一家，结果那儿媳更年期，举刀将一家人都砍伤了。”
    “老的两个由于腿脚不便，没跑掉，被……”
    向鹏飞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庄爷庄奶一哆嗦，
    连手中的杯子都掉在地上了。
    鹏飞走到庄超英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道：
    “但是大舅舅你就不一样了，你没有更年期，干活也仔细，对父母更是尽心尽力，照顾外公外婆最是上心了对不对？”
    向鹏飞眨着无辜的小眼睛看着庄超英。
    庄超英张着嘴巴，
    不知道说什么。
    否认吧，那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照顾父母不上心；
    不否认吧，他是照顾过二老的，
    那段时间简直不是人过的，
    他现在年纪也上来了，哪还有精力照顾两个老人呢。
    他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也上了年纪，照顾两个老人吃力的问题。
    庄奶殷切地看着庄超英，
    “超英啊，我和你爸为了供养你上学不容易，现在我们老了，也是你该尽孝的时候了。”
    庄爷将一张阴沉沉的脸别到一边。
    在这一场亲缘利益的博弈中，他永远只需要做那个默不作声隐身，就能获得最高利益的人就好。
    在父母期盼的眼光，
    和弟弟一家渴望的眼神中，
    庄超英只能点头，答应照顾二老。
    黄玲原本还剩些火星子的内心，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本是早该料想到的结局，
    只以为自己的丈夫改了，却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在亲情的撕扯中，她最终还是落了下风。
    有时候，
    她都会想，自己的父母要是也这样，
    她会如何？
    想不到——
    只是，她坚定自己的父母绝不会像庄爷庄奶这般做派。
    趁庄超英还没反应过来，
    林栋哲和向鹏飞拉着大家赶紧出了门，
    向鹏飞开着车，载着几人回家了。
    车上，
    向鹏飞从后视镜里看到大舅妈不开心地坐着，
    他安慰道：“大舅妈，你就别不开心了，等大舅舅照顾外公外婆两天，他就知道辛苦了。”
    “正好，大舅舅不在家，你要是闷了，我就开车带你到处兜风去。”
    黄玲这才展开笑颜，“那可说好了啊。”
    庄桦林也挨着黄玲坐，
    “就是啊，嫂子，到时候让鹏飞带你到处兜风去。”
    对于大哥，
    她没法说什么，心里只有感激。
    可是同为女人，她却很是同情黄玲。
    庄筱婷也拉着母亲的手，
    柔声说道：“对啊，妈，你就让爸照顾几天，他就知道了。”
    她这句话颇有些大逆不道，
    在场的人，
    却跟没听见似得，只点头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