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有心之举

    山外山深处，高耸入云端，似无涯又似尽处，眼前景象如出一辙，不知是走了多远，亦或仍原地停留。
    弥天用天旋神镜映照出了若干分身，而后便将神镜留在原地，以神镜所在处为起点、亦为终点，而后自身与分身瞬移前往各个方向探寻，之后再回返原地。
    当年上山时，为了避免日后寻不得位置所在，师父特地在那一处留了一朵祥云，祥云所在之处，便是无弦琴尘封之地。但这云儿四处游荡，弥天已寻了几番，每回都是出现在不同的位置，却无一是无弦琴封存之处。
    幸而回天的人海分身术弥天早已精通，否则真是难在这无尽处寻得无弦琴所在。师父到底是真的在给予琴灵指引么，这样一个连他都会迷途的地方，当真是指引，不是要将之困于其中……
    本戾气四溢难以掩盖的琴灵，却是能在这个地方淬炼得弥天都难以凭借气息去找寻它的所在。看来当真是个好地方，虽置身这经年的一成不变之中，让人备感压抑与窒息。
    这云儿虽是顽皮了些，但偶尔会记起自身还带着指引之使命，又会回到封存之处守着。
    弥天便是只能先遣分身在这千篇一律中寻得云儿之所在，而后再由自身对其施以影随术，再回天外有天，再从神镜之中慢慢观察云儿接下来的动向，直至它又回到守候之处停留。
    跟了这云儿的踪迹几日，颇费了弥天些许精力，才终于见它停下了。弥天即刻便现身在无尽处，但在上前时却是突然犹豫了。观察云儿的这几日，弥天渐渐察觉了，它并不是贪玩、擅离。随着云儿的行动轨迹变换，它反而成了这无尽处唯一的不同。弥天不知这是不是它唯一的乐趣，若他如此直截了当就上前，将无弦琴取出，那云儿会不会至此失了方向，从今往后便是只能漫无目的、浮浮沉沉于这无尽之中。
    弥天并未现身，而是一直隐于一侧，待到云儿又准备开始四处巡游，见它远走了，才慢慢现出身来。
    弥天随后便施法将无弦琴召唤而出，琴灵感受到被唤醒，却是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被带到了一座山间，待琴灵回神，竟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琴灵不禁欣喜万分，而后从琴身中脱离而出。
    “主人……”
    见到主人那刻，琴灵激动不已。
    却见主人只是面上带着笑意，而后择一处端坐，将琴身置于双膝之上。
    主人是要抚琴么……
    虽是不解，但许是因睽违已久，主人想以此抒发久别重逢之喜悦。琴灵没作多想，化弦缠绕于琴身之上。阔别已久，无弦琴终于是又上了弦。
    感受着主人指尖的触碰，熟悉的旋律缓缓飘出，这是主人从前最喜弹奏之曲。此曲韵律悠扬婉转、充满着焕发生机之力，能让天地万物也随之翩翩起舞。琴灵不禁也散发着自身之力，一来为与主人产生共鸣，二来也为让主人感受到它如今的不同。
    只见得四面八方的灵气汇聚而来，萦绕着主人，而后又弥漫到各处。
    一曲终了之时，琴灵还没来得及从琴身中脱离，便又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待琴灵自行从琴身上解开缠绕，而后飘浮而出，竟见是在一个四周充满神力的地方。
    主人......
    琴灵左右看了看，却是不见主人所踪。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随后不断扩大，从镜中竟是掉了一个人出来。
    琴灵一惊，而后仔细一看。
    “弥天......”
    虽如今弥天已不似从前，但琴灵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弥天。
    从前在山下时，他们都以为它被封存，其实它时常都在琴中看着他们师徒三人，乐此不疲。
    最后一次见他们，便是他们学有所成上山之时。它也好歹是见证了他们一路的成长了，对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
    见弥天似乎受了伤，难以起身，琴灵忙飘至弥天身侧，询问道。
    弥天艰难地露出了笑意，摊开掌心看了看。
    “这伤......”
    见弥天手掌之中遍布割裂的口子，琴灵不禁满是疑惑。
    弥天手上的伤，对琴灵而言，并不陌生，虽自它跟随了主人之后便再未出现过。但这是无弦琴的反噬之伤，琴灵不禁疑惑不解、更是莫名其妙。
    “师尊呢？”
    琴灵试问道。
    闻言，弥天才意识到，师父已往生之事琴灵尚还一无所知。如若直言，它会不会一时难以接受......弥天不止是怕琴灵一时难以接受师父已然不在之事实，更是担忧它会因自己假借师父之样貌弹奏了无弦琴而受到刺激......
    “师父他......”
    见弥天欲言又止，琴灵又绕着弥天转了几个来回。
    “难道是你......”
    琴灵突然看到天旋神镜，想起了什么。
    弥天无奈点头承认。
    “那师尊呢？”
    琴灵根本不在乎弥天意欲何为，它更想知的是它的主人现在何处。
    “师父往生极乐了。”
    弥天坦言道。
    琴灵只觉难以置信，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可不是能拿来当作玩笑之事，不管你将琴取出是有何用，都无关紧要，你也大可言明用意，我也自会相帮，你假借师尊之身甘受反噬之痛，莫不是做了什么欺瞒师尊之事才如此......”
    见琴灵已开始不知所措，弥天缓缓起身，忍着锥心之痛，走至乾坤台处，借以他平日里修炼时积聚在台上的神力，维持自身施了术法，让天旋神镜中现出了欲穷山巅供奉师父尊像之处。
    琴灵就一直呆滞着望着眼前的画面，始终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主……师尊法力之高深，该是福泽延绵、与天地同寿之存在……即便将我封在无尽处到那海枯石烂时，都应是仍坐于蒲团之上，慈眉善目地等着我归来奉于尊驾之前，还那再造之恩才是……”
    琴灵渐渐感受到悲恸，但它没有眼泪，不能表达它的悲伤，只是一直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苦楚，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