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尝试

    尽管没有从风中嗅到雨水的气息，枫原万叶依旧选择相信她的话，静静等待。
    又过了段时间，山间竟然真的下起了太阳雨。
    “万叶教给我的那个狐狸之窗，再做一次吧。”
    白晓梦转了转伞，遮在万叶头顶，挡住了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万叶依言照做。
    “看这。”
    梦之魔神指向自己的左侧，动作有点像是在拽着什么东西。
    透过指缝间的孔隙，万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友人看起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见万叶和他的视线对上，又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万叶的手颤抖着，视野模糊一片。
    青年的身形比初次见面时要淡得多，随时可能被风吹散似的，几根红线缠在他的身上，另一端挂在梦之魔神的指尖，锁住了这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
    “差点就让他跑了。”
    端起酒盏，白晓梦递向友人。
    “说好了要一起喝酒的，可不能食言呀。”
    友人苦笑了下，在白晓梦身边坐下，虚拢着手指，假装自己也握住了酒杯。
    狐狸之窗被拆解，但那道在雨水和阳光下，比彩虹还要淡的身影并未从眼前消失。万叶拿起酒盏抵在唇边，颤抖地抿下一口酒，没品出甜，尽是咸苦的眼泪滋味。
    少年呛了一下，咳得满脸是泪。
    友人无奈叹息，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他拼命向白晓梦打手势，央求少女去帮忙哄哄自家好友。
    你自己去，我才不干。忍着眼泪的少女鼻尖发酸，用口型回复道。
    在梦中，月下对饮那夜。梦之魔神曾给他两个选择，是依托于她的力量，就此留在梦境世界；还是在回到现实后，变作雷灵，跟随万叶四处游荡。
    但友人选了第三条路。
    【劳您费心，不过还是算了吧。能结交到万叶这样的朋友，还能和狐狸小姐相遇，我倒是觉得已经赚了。啊...硬要说的话，如果能再接将军大人一刀就更好啦，我和万叶联手，这次肯定......】
    青年笑着，脸上毫无阴霾，他仰头望向皎洁的明月。
    【况且你看，今夜的月亮多美呀。就算就此永眠，也无憾了。】
    ......
    太阳雨持续的时间不长，三个人只是沉默地并肩而坐，不时抿上一口被眼泪与雨水稀释的甜酒。
    本来有那么多想说的话，那么多感谢和歉意还未传达，可真看着那张洒脱的笑脸，就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人之所以会害怕死亡，无非是因为还有牵挂，还有未能做完的事，还有没能说出口的话。于是舍不得的人拼命挽留，想把相伴的时间拖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可那些话还是没能说完。
    但友人笑着，无声地说：已经足够了。
    他已拥有如此璀璨而无憾的一生。
    轻飘飘的红线落了地，雨过天晴。
    揉了揉小玉毛绒绒的脑袋，万叶把那杯没能喝上几口的酒泼在地上，向白晓梦伸出手，露出含泪的笑容。
    “我们走吧。”
    天落雨，狐嫁女。
    离乡的浪人呀，莫要再回首。
    ......
    “您好，我是教令院的书记官艾尔海森，关于本次小吉祥草王被困，失联，以及须弥虚空终端全部瘫痪一事，麻烦您递交一份详细说明书。”
    “呃，让我写？”
    白晓梦指着自己，满脸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是万叶去帮忙准备晚宴，她肯定要向听力最好的同伴再确认一遍。
    她可是凶残恐怖，能止小儿夜啼的梦之魔神诶！谁敢指使她去干活？！
    面无表情的书记官点点头，从嘴里吐出的话比龙脊雪山不会融化的坚冰还冷。
    “请尽快。最好于下个工作日前提交。失礼了，我还要去和稻妻方面相关人士沟通。”
    说完，抛下眼前一黑的梦之魔神，艾尔海森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得以脱身的纳西妲牵住白晓梦的手，轻声解释：
    “抱歉，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过聪慧，显得不近人情了点。”
    “我真要写那个什么见鬼的报告？”
    少女瞪大眼睛，语气激动。
    “我上学的时候连期末论文都不想写！”
    “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彼此不太清楚的部分，填补空缺的知识，作为交换，你那篇报告就由我代写吧？”
    面色严肃的梦之魔神蹲下身，双手抓住小吉祥草王的小手。
    “纳西妲，你其实不是须弥的神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
    疑惑的纳西妲歪了歪脑袋，头上的叶片轻轻晃动。
    “你就是我的神呜呜呜！”
    “魔神也可以成为另一位魔神的信徒吗？”
    把白晓梦的玩笑话当了真，纳西妲认真思考起来，路过的钟离略作思考，插了一句。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可行。并且魔神提供的信仰之力，应该更为强大。”
    见摩拉克斯视线转向自己，梦之魔神顿时警觉地皱起眉。
    “干嘛？”
    试图逃走的梦之魔神被抓住了胳膊，岩之神单膝跪地，缓缓俯身。
    “我，钟离，今日愿以此血为誓，与尔誓结同心，生死相托......”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一只手被捉住，指腹已经摸到了对方的牙齿，白晓梦顿时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但没能挣脱。
    “只是一次尝试，不必忧心。”
    “不是忧不忧心的问题！你先放开我——嘶！”
    指腹被龙齿用力咬破，白晓梦倒抽一口冷气，眼中泛起泪花。
    岩王帝君的眼中显出竖瞳，祂紧盯着面前的猎物，缓缓念出最后一句誓言：
    “荣辱与共，绝不相违。”
    金色的鳞片在俊美的面庞上浮现，摩拉克斯的唇边出现一道小巧的红色蝴蝶纹样，但很快就和龙鳞一同隐匿下去。
    反倒是少女被捉住的手背上生出了浅浅的金色龙鳞——被她饮下的神血在发出共鸣。
    从一下子涌入体内的庞大信仰之力中回过神，面颊通红的梦之魔神怒吼出声：
    “你们一个个都属狗的吗！！！”